吳太太斜眼瞧,又笑瞇瞇地撇了眼詒雲,輕聲道:「誒,說起來,這帥也是個可憐人,聽說,他家夫人年紀輕輕就去世了,真當是可惜呀。」
詒雲拿起手邊的香片,輕啜了一口,只是默著聲笑了笑。就聽著宋太太道:「可不是嘛,聽說呀……」
說到這裏,宋太太環顧四周,不由得低了嗓音道:「聽說呀,這帥夫人八字帶著重煞,可不得把自個也給剋死了。好在帥命里火旺,這才得住這煞氣呀。」
吳太太攏了攏雲鬢,而後咕噥了一句:「煞不煞氣的,那都是老黃曆了。到底還是要找位新夫人,這心下的舊傷可不就無葯而愈了。」
宋太太的眼睛本就小,這會更是瞇了一條,只聽著輕笑了一聲:「帥雖說是風流倜儻,可是這些年,萬花叢中過,也從未聽說他為哪家小姐駐足過。難不……哎喲,我說阿姐,你可別再賣關子了,若是曉得什麼,可不得要與我們幾個小姊妹個底呀。你是知道的,我那外甥,可喜歡帥喜歡的那。要是他當真有了新人在側,我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才好。」
吳太太仰起了頭,不以為意道:「宋家妹妹,帥的心思,我哪裏能曉得喲。這便是鐵打的帥,流水的落花。可不,誰又想得到,前陣子他不是抬了春香閣的小仙進了府邸。到底是年輕人,氣方剛那。」
詒雲旁的茶幾上,香片早先就給添了水。可是這會子瞧了,滿滿的,似是沒有再過,茶葉也跟著全沉了底。凝視著窗外,一雙縴手地疊在一,手指的關節都有些泛了白。本以為那是不相關的閑話,如今聽在詒雲耳中,心下卻莫名有些空落落了起來。
牆上的瑞士掛鐘敲過了八點,吳太太便起了來對詒雲笑道:「黛西小姐,看我,這閑話說了半日,怕是還冷落你了,還勿要見怪才好。時候不早了,煩請隨我一道下樓去罷,咱們在這裏閑,只怕底下舞會早就要開場了。」
詒雲笑了笑,一面自然地攙住吳太太的手,一面跟著下了樓:「我初來申城不久,許多的事還未明了呢。倒是多虧得有這機會聽你們講一講,到底也能曉得一些城中的時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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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家的客廳裏頭,早已是一派喧笑熱鬧之象。那裏有許多的桃心木桌子,全都拼靠在樓道旁,上頭鋪陳著格子紋的桌布,又設了幾隻鈞窯的花瓶,裏頭都供著大馬士革的紅玫瑰。
但凡眼可見之,諸如門框、扶手、窗邊,也都圍了許多的花束,看起來真當是喜氣極了。客廳的中央原本有一塊暗紅的地毯,現下全都撤了,只為著方便一應人等在這裏跳舞。
舞臺中央坐著一隊俄國的樂師,在那裏調著音弦,時常來往社場合的人都曉得,這是要準備奏樂了。吳太太已經去前頭招呼來賓去了,詒雲自樂得在角落裏揀了一獨坐。
彼時,舞池裏,早已經滿了訣鮮的男賓客。男的多半是著西裝,的呢,花樣就比較繁多了,有穿洋裝的,有穿旗袍,但凡聚攏在一,真當是十里洋場的紙醉金迷,自暗暗流轉於其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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