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八缸七座的黑林肯轎車停在了宏仁醫院門前，彩蝶麻利地下了車，幫著開了後車座門。俞青籮眼皮略略一抬，便扶著彩蝶的手臂下了車子。

俞青籮著那一暗赭紅的齊膝薄稠旗袍，一時顯得分外惹眼。那一雙手腕上，直戴了整整六對金鑲玉的鐲子，與耳垂上那一對同款的耳墜套。臉上勾畫著時的妝容，薄上塗抹著亮汪汪的膏，兩鬢邊上髮梳刷月牙鈎的樣式，看起來真當是艷滴。

俞青籮慢慢悠悠地搖曳著腰肢，上了臺階，走了沒幾步，就差些摔倒在了臺階上。不由得啐了一口：「呸，真是晦氣。」

彩蝶忙幫著撣了撣俞青籮的旗袍：「二太太，仔細腳下。」

「腳上可傷著了？」忽而一聲清脆的聲響從臺階上響起。

俞青籮抬起眼來，一看，竟是詒雲與劉書站在那裏，那一雙抹了眼膏的眼皮便跟著揚起道：「喔喲，黛西院長，竟在這裏見著你了呢。」

詒雲上仍舊裹著寬長的白大褂，從那白的褶皺上可以約莫瞧出的廓，一道道、一寸寸的，都是虛虛實實的態。半舊不新的聽診掛在那纖細頸脖上，看起來倒是顯得愈加的凈扮。

見著俞青籮，詒雲本能地有些厭惡，不過仍舊禮貌地笑了笑：「二夫人可是哪裏不適意？門診部並非在這邊，還得往回走，右拐才是，不如我帶你一道去罷。」

「哪裏是不適意，可不是專門找黛西院長你來的，偏巧在這兒就遇上了。」俞青籮上前挽住了詒雲的手道。

詒雲垂下了頭，看了眼手錶，不聲地從俞青籮的手腕下繞出：「不湊巧呢，一會我還有個會要開，二夫人要是不著急的話，咱們可以改日再約。」

俞青籮低笑了一聲：「曉得黛西院長是大忙人，我也不耽擱你時間，說幾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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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樹桿里約約地冒了出來，斜照在霧氣上，進院長辦公室的窗，泛出幾縷淡淡的。

劉書先是將將一疊文件擱置到詒雲辦公的桌案上，而後斟了杯熱茶，放置到茶幾上。詒雲出手，對著俞青籮做了一個請的姿態：「二夫人，喝茶呀。」

俞青籮的手指輕翹起，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方才笑道：「黛西院長有事要忙，我也不敢耽擱太久。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倒是想喊你一聲妹妹。前次舞會得見一次，便一直仰慕妹妹風采，想要結識一番。這不，我們家鈞儒，特意託人從法國帶回了幾瓶香水來，這樣好的東西，整個申城都沒幾瓶的。我就想著呀，給妹妹也送一瓶來，算是聊表心意。」

彩蝶適時地將禮袋呈上，詒雲並未有抬頭去看，不過出手來替俞青籮滿上茶：「倒是多謝二夫人的意了，這一聲『妹妹』我倒是當不起的。論年紀，怕是我還虛長個幾歲呢，旁人若是聽了，怕是還要覺得我佔了二夫人便宜似得。」

「劉書，你說是不是？」詒雲邊說，邊轉過頭朝著劉書笑道。

劉書跟著笑了笑：「我們院長一向不拘小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