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夏嫤娘被兒子田驍殺蛇的場面給嚇暈了,田夫人連忙在夏大夫人的陪伴下,趕到了嫤娘的屋子裏看。
見窩在床上兩眼獃滯的夏嫤娘,田夫人滿心愧疚。
拉著嫤娘的手,語勸道:「好嫤娘,我家二郎是個人……他是上過戰場的人,所以覺得殺條蛇就跟碾死一隻螻蟻似的……也全然沒想著要避開你這樣的貴小娘子。你快別和他一般見識……」
直到這會兒,夏嫤娘的臉還有些慘白。
可也有些赧然,便弱弱地說道:「表姨母,您,您快別這樣說……我,我萬萬沒有要怪罪表哥的意思。都是那條蛇,那條蛇……」
田夫人安道:「沒事沒事兒!那條蛇啊,已經被你表哥弄死了,不用怕,沒事!」
夏嫤娘有些不好意思,便低頭說道:「表姨母和表哥遠道而來,還沒勻氣呢,就被我大驚小怪嚇了一跳。嫤娘心中真是過意不去,還請表姨母轉告表哥一聲,就說嫤娘失態,請勿怪罪。」
見了這樣俏可又善解人意的小娘子,田夫人心中實在極,輕拍著的手說道:「嫤娘真是個好孩子……那你好好歇著,我先告辭了。你睡醒了我再過來看你。」
夏嫤娘說道:「表姨母舟車勞頓,也請好好將息。」
田夫人點點頭,又拍了拍夏嫤娘的手,站起離去了。
夏大夫人送了田夫人出去。
不大一會兒,夏大夫人又回到了兒的屋子裏。
「春蘭和使們都出去,吳媽媽守在門口。」夏大夫人面如寒冷似地說道。
待仆婢們全部出了屋子,夏大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嫤娘,田驍好是好,但他卻是個邊將……他家雖在汴梁,卻長年要隨父兄駐守邊關,而且他還要上戰場,這……」
夏嫤娘怔了一下,隨即有些面紅,嗔怪道:「娘,您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但夏大夫人並沒有像平時那樣,一下的臉蛋或者拍拍的肩膀那樣一笑而過;反而那銳利的眼神讓夏嫤娘覺得有些不安。
細想之下,嫤娘也能明白娘親話語中的暗示。
考量了一會兒,夏嫤娘才字斟句酌地說道:「娘,昨天是我淘氣,跑到山上去玩又落了水……這是嫤娘不對,以後嫤娘會乖乖地聽娘的話,不鬧事兒,也不挑事兒……咱們好好的過日子……」
夏大夫人的臉頓時緩了過來。
青年守寡,膝下又只有一個兒,自然是千萬寵的,這會兒板著臉訓斥了兒幾句,兒還沒怎麼樣呢可卻已經心疼得不得了了。
聞言,這才把兒摟在懷裏,又哄了兒幾句,才聲說道:「你好好歇個午覺,要是害怕,就讓春蘭陪你……晚上咱們要正式擺宴為你表姨母洗塵,到時候你在屏風後頭也見見你田家二表哥,人家還沒正式和你照過面就兩次出手救你出困境,你也要大方些才是。」
夏嫤娘點了點頭。
夏大夫人轉出去了。
不多時,春蘭端著一盆水和凈面的帕子進來了。
嫤娘在春蘭的服侍下,凈了臉又洗了手,然後去了外套,穿著中上了床;跟著,春蘭又拿了團扇在帳子裏頭揮了揮,這才放下了綉著蘭草和蟈蟈的白紗帳子,跟著又仔細地將帳子角掖在了被褥底下。
「五娘子?五娘子,該起了……」
夏嫤娘只覺得自己剛剛才睡著,就被春蘭喚醒了依依不捨地蹭了蹭枕頭,懶洋洋地問道:「我睡多久了?」
春蘭輕聲道:「您已經睡了大半個時辰了,對了,小娘子……老安人屋裏的劉媽媽從汴京趕了過來,現下正在夫人那裏,小娘子要不要過去見一見?」
祖母(老安人)派了劉媽媽過來?
嫤娘尚在娘胎里時,父親夏大老爺就過世了;是以初出生時,夏大夫人又因為心傷夫婿之死,纏綿病榻數年之久……所以嫤娘其實是由祖母一手帶大的,和家中其他的堂哥堂姐們相比,祖母也格外偏些。
想來是因為自己跟著娘親在莊子上住久了,祖母心中掛念,才遣了劉媽媽過來催們娘兒倆回京的。
夏嫤娘連忙道:「快拿了裳來給我穿。」
穿戴妥當以後,便帶著春蘭往夏大夫人的屋子走去。
只是剛走近屋子,就聽到了劉媽媽刻意低的聲音:「……二娘子上不好……去了莊子上……二王爺……西場圍獵……被遣了回來……」
這時,站在廊廳上的丫鬟喊了聲:「五娘子來了!」
屋子裏的談話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夏嫤娘瞪了那丫鬟一眼,抿著走進了屋子。
見劉媽媽紅滿面的樣子,嫤娘連忙客氣地與劉媽媽打招呼,又讓坐下喝茶;劉媽媽雖是老安人的陪房,但也不敢在大夫人和嫤娘面前拿大,就再次謝過了嫤娘和夏大夫人,重新坐回小杌子上,跟夏大夫人母倆說著話。
京中的祖母倒是無事,只是想孫兒想得,就派了劉媽媽過來,一是想看看嫤娘的境況,二是催夏大夫人母子倆早些回去,再過幾日,都虞候府的王太夫人就要做壽,跟著又是嫤娘祖父的壽辰……
夏嫤娘的親姨母於氏,是都虞候王審琦的繼室。
因此王夏兩家的走也是極頻繁的。
聽說祖母無恙,夏嫤娘這放下了心。
拉著劉媽媽細細地問,婆婆(祖母)每日裏都做了些什麼,吃了些什麼,幾時起幾時歇,給婆婆做的鞋穿著舒不舒服……
劉媽媽笑得見牙不見眼,一五一十地回答著五娘子的話;主僕幾個聊了一會兒天,夏大夫人就讓劉媽媽下去休息。
劉媽媽跟著吳媽媽下去休息了。
夏大夫人才對兒說道:「呆會兒你讓使們把東西行節都收好了,明兒咱們歇一日,後天咱們和你表姨母一起回京去。們家人多,咱們跟著一塊兒上路,也不用再驚家裏遣了護院們來接咱們。」
夏嫤娘點了點頭。
夏大夫人又想起了一件事,說道:「喏,王七聽說劉媽媽要來,特意騎了快馬追到了城門,總算把劉媽媽截住了,說讓把這個帶給你……」
說起王七,夏嫤娘就不由得想起了田驍。
田驍正是王七的表兄。
要是王七知道自己在莊子上遇到了他的表哥,又會怎麼樣?
這時,夏大夫人從包袱布里拿起了一本書,遞給嫤娘。
嫤娘接過來一看,是一本新訂好的冊子,封皮上寫著圓潤的四個大字「松築香」,再隨意翻了幾頁,原來那是一本上古食方,裏頭記錄的一些食譜又見又有趣。
夏大夫人見兒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嘆了一口氣,愁道:「我曉得你和王七要好,倒也是坦無事不可對人言的……可你們畢竟也大了,這男大防還得看重些才好。」
嫤娘年時,夏大夫人弱多病;姨母都虞候夫人於氏就常常接了嫤娘家去,與自己親生的小兒王月仙做伴,王月仙又有個與嫤娘同歲的堂弟,名王承僎(族中排行第七),所以三個人自小就在一塊兒長大,分非比尋常……
聽了娘親的話,夏嫤娘頓時有些惱:「啪」的一聲合上了冊子,嗔道:「娘親,我和王七怎麼了!我不是早就和您說過了麼,我和王七沒什麼!我,我待他,和我對家中兩位堂兄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夏大夫人笑了起來,說道:「好好好,我知道,你和他……並沒有怎麼樣!」
見兒面上仍有些薄怒,夏大夫人便換了個話題,又問:「你給你表姨母做的鞋,還有讓打賞下人的荷包可準備好了?」
夏嫤娘這才掩了之,答道:「荷包倒是有現的,我挑了十幾個出來,鞋子麼……我也使了春蘭去表姨母那邊問了人也拿了樣子過來量了量,正好和您的大小差不多……鞋底子倒有現的,晚上回去綉好了鞋面就,明兒一早就給表姨母送去。」
夏大夫人道:「讓使們綉也使得,別累壞了你的眼睛。」
夏嫤娘道:「我曉得。」
吳媽媽上前請示:「夫人,日頭已經落了山,廚房那邊也忙得差不多了,是不是現在就擺宴?」
「擺罷!」夏大夫人道。
跟著,便攜了兒的手,去隔壁院子請田夫人吃酒去了。
夏嫤娘和母親在花廳里等了一會兒,盛妝打扮的田夫人就在婆子仆婢們的簇擁下款款而來。
兩位夫人聊了一會兒天,田夫人才說道:「恐怕你已有十幾年還不曾見過我那個不氣的小兒子了罷?那一年他才三歲,就被他父親帶到邊陲去了……」
因見夏大夫人含笑點了點頭,田夫人又問道:「招財家的,二郎到了沒有?」
一個婆子恭聲應道:「回夫人的話,二郎這會子正在外頭候著哪!」
夏大夫人朝兒使了個眼,才吩咐婆子們道:「快,快請進來。」
婆子應喏了,退到門口命人出去傳話;嫤娘則帶著春蘭和小紅,快步避到了一旁的白紗屏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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