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收拾屋子鬧得有些晚了,夏嫤娘也顧不得其他,用了晚飯又繼續收拾屋子,直到二更才睡下。
於是今兒一早,就遣了使們去給各房送東西。
各房都收到一小筐從莊子裏摘回來的新鮮果子,還有莊子裏的僕從們用竹葉編織的一些小玩意兒等等。
老安人那邊就讓使捎了一碟子冰雪沙荔枝膏過來,二夫人回了一小罐子的野蜂,三夫人則回了幾個煎環餅過來。
夏大夫人也做主送了些新鮮瓜果到都虞候府王家去了。
豈料去送東西的婆子一回來,又捎回了王七郎送給夏嫤娘的東西:一方硯臺,一幅山水寫意圖,並一新一舊兩枝湖筆。
夏嫤娘瞪著一雙杏眼,看著那兩枝湖筆。
那湖筆看上去是一對兒,只一枝是簇新的,另一枝的筆頭已經染過墨了,然而又被小心仔細地清洗過,筆尖上淡淡地暈了一層水墨。
嫤娘素來明白王七郎。
這對湖筆肯定是他新得的,沒準兒他自個兒拿出來用了一枝,覺得好用,就想著把好東西留給……
說起來,王七郎對確實是極好的。
只是……
夏嫤娘嘆了一口氣。
只是,王七郎不單隻對一個人好;他對他的堂姐妹,表姐妹,甚至是邊的侍們也是一樣的好;恨不得把他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了這些姐姐妹妹們。
王月仙巧之,但凡王七郎得了什麼南珠北玉,總不忘給送一份;夏嫤娘時不懂事,知道姨母疼自己,但凡王月仙有的,也傻乎乎地張討要,姨母憐惜是個腹,給的東西永遠都比給王月仙的要多,王七郎與二年歲相仿,便也有樣學樣,只要得了什麼好東西,總會留份最厚的給嫤娘……
後來嫤娘年歲漸長,得了母親教誨,再不敢開口向親戚討要件;但都虞候夫人和王七郎卻已經養了習慣,但凡家中有的,總不忘送一份給夏嫤娘。
夏嫤娘蹙著眉頭看著這對湖筆,想了好半天也不知要如何回禮過去。
這湖筆是價值不菲,可是稀罕貨!但卻有一枝是用過了的,新筆與舊筆價格自然也是不同的……
突然心裏一。
難道王七郎就是知道湖筆太貴,他貿貿然送了過來,自己必是要回禮,才故意將其中一枝洇了一點子墨,當舊筆送與自己?
嫤娘忍不住抿一笑。
一雙清冷的眸子突然湧上了腦海!
夏嫤娘被嚇得一個激靈,手裏拿著的湖筆頓時跌落於地。
拍了拍自己的口,彎下腰拾起了那枝湖筆,心中卻暗自思忖道,真是奇怪,我怎會突然想起田驍那人?
可想著那人如刀鋒一般會割人的眼神,又忍不住怦怦心跳了起來。
想想自己在山上落水的時候,他那含笑溫潤的寵溺眼;再想想他護送自己和母親回京時,那似有似無落在自己上的目……
夏嫤娘不有些面紅耳赤起來。
他是南疆武將,聽說是駐守在大宋與安南國界線上,而安南蠻子向來狠辣,也不知
再說了,那南疆風也不知與汴京想比如何?山水可?產可富?
瀼州地屬嶺南道,地勢險,產奇特,有不名士大家寫過不的遊記。
夏嫤娘記得自己曾在書里看過「越收龍眼,蠻兒拾象牙」和「卻擁木綿麗句,便攀龍眼醉香醪」的詩句,據說南疆盛產一種做桂圓,別名龍眼的果子,而這種果子如凝冰,味甜似,核如墨……
夏嫤娘不由得有些心神嚮往起來。
半晌,才驚覺自己似乎有些有些想多了!
小紅來報,說老安人有請,且家中的小娘子們都在老安人跟前呢。
嫤娘連忙放下了湖筆,急急地去了祖母跟前。
果然,大娘子婠娘,三娘子茜娘,並三房的一對綠花姐妹,碧娘和翠娘都在。
夏嫤娘向祖母請了安。
今年才只十三歲,生得纖細婀娜,平時又母親嚴格教養,因此行起禮姿態端莊,又如暖風拂柳一般。
老安人最喜這個孫兒,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來,說道:「嫤娘快快到我邊來!」
「婆婆昨天夜裏睡得可好?」嫤娘也笑著問道:「昨天夜裏起了風,半夜裏吹得可涼。」
老安人道:「我不曉得!我一向關了窗子睡覺的。」
這時,使們就端著托盤上前來,在老安人和小娘子們面前各放下了一碟子東西。
嫤娘看了看,見自己面前的小桌上放著一碟子蒸了,又剝去了紅殼的雪白菱角,和一碗加了冰片糖的荷葉蕙米水。
老安人笑著對嫤娘說道,「這菱角荷葉都是你們莊子上出的,我看著新鮮喜人,就人現蒸了些出來,吃著清甜的,不信你試試?」
其實嫤娘在自家莊子裏的時候,菱角蓮子之類的吃了不;只是老安人的好意不能推,便拈了一粒白胖菱吃了,贊道:「果然清甜……我們在莊子上的時候,剝了菱角出來,每每淋了蔥油當小菜吃吃,但這麼清蒸著,又脆又甜,倒賽過了外頭買的點心……」
二娘子夏碧娘坐在一旁,用團扇遮住了兒,笑道:「五妹妹的兒竟這樣甜想!想來是昨天吃了蓮藕桂花糕的緣故吧?」
的胞妹,四娘子夏翠娘問道:「什麼蓮藕桂花糕?」
碧娘捂而笑:「……我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你沒吃過!」
翠娘瞪大了眼睛:「二姐姐吃過?」
碧娘就嘆了一口氣:「我哪裏有那個福氣!恐怕府里除了婆婆和大伯娘之外,就只有我們五妹妹吃過了!」
說罷,碧娘又問婠娘道:「可能大姐姐吃過?」
婠娘端端正正地坐著,答道:「吃過。可我覺得味道也不怎麼樣,還不如咱們家裏的綠豆糕。咱們在家中,自家姐妹說說笑笑也無妨,可要是出了門,萬萬不可說這樣的酸話!讓外人覺得咱們姐妹見識短了。」
碧娘看了老安人一眼,見老安人毫也沒理會和翠娘,也對婠娘的話充耳不聞,只得訕訕地應了婠娘一聲是。
碧娘不錯眼地打量著嫤娘,目突然凝結在嫤娘的手腕上。
「哎喲!」碧娘大驚小怪地說道,「五妹妹明明去的是鄉下的莊子上,倒發達了!瞧瞧……手上戴著的寶石金手鐲子!」
眾人的眼刷刷地齊聚在嫤娘那截雪白的藕臂上,果然看到了一隻純金鏤花,鑲著各寶石的緻手鐲。
嫤娘笑著對老安人說道:「這是我表姨母,瀼洲剌史田夫人賞的。就在我們回來的前幾日,表姨母路過莊子,便在我們莊子上借宿……」
其實此事夏大夫人已經向老安人稟報過了,是以老安人臉無異;可那對綠花姐妹的臉……卻變了。
這五娘子除了個爹之外,樣樣好事都被佔了個全!
夏大夫人雖是個寡婦,卻有四品碩人的誥命傍,年年除夕都能隨老安人一起宮覲見聖人;而逢年過節的,宮中也總不了給夏大夫人的賞賜。而再說了,大夫人結的,全都是些貴婦人……比如說都虞候夫人,剌史夫人什麼的。
碧娘姐妹雖是庶房出,但因自己這一房頗祖父疼,是以從不將嫡長房和嫡二房放在眼裏……要放在平時,碧娘定會想法子將五娘子手上的這隻金鐲子要到手不可!就算要不到,也不能讓五娘子這樣風!
但轉念一想,過幾天,都虞候府的太夫人要做壽,這五娘子還真的得罪不起——都虞候夫人可是五娘子的嫡親姨母呢!
碧娘姐妹只得訕訕的,忿忿不平地盯著嫤娘手腕上的金鐲子看了好一會兒,把臉別到了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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