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進十月,冬的第一場大雪落了下來。
國公府上下換上冬,安太君免了眾人的早晚請安,安初縈樂得清閑,每天貓在屋裏。也不想出門。
屋裏燒著地龍,懷裏抱著手爐,晚上冷時還有碳火盆。果子吃食擺滿桌,雖然隻有幹果和點心,也知足了。
“小姐……”
紅玉興衝衝的進門,手裏著一個包袱,後跟著兩個婆子抬著箱籠。
安初縈看進見,便笑著招招手,道:“這麽大的雪,別凍著了,快來暖閣裏暖和一會。”
紅玉雖然凍的小臉通紅,卻十分興,把包袱放到榻上,又命婆子把箱籠抬進暖閣裏。
小丫頭端來熱茶,紅玉端起喝了一大口,又道:“我原本擔心趕工做出來的會工減料,還細細檢查過了,沒想到竟然分毫不差的。”
說著紅玉把箱子打開,全是外頭做的新冬。
安初縈笑著道:“萬寶樓是百年老字號,再是趕工也不會自砸招牌的。年年有新,也不差這幾件的。”
冬己經做過一批,早就送到了。前些日子太閑,便別出心裁,想自己畫些圖案繡服上。索又訂了一批,送去的時間又晚,現在能做出來也是難得了。
偏偏今年冬天冷的早,也就顯得服送遲了。
“這才幾件服小姐就說多了,要是在以前……”哪季沒有幾箱子新。
紅玉興衝衝說著,後半句不自得咽下去。現在不是以前了,這裏是國公府,國公府的小姐隻有八件新。
“夠穿就好了。”安初縈笑著說。
紅玉拿了兩塊銀子,塞給幫忙抬箱子的婆子,打發他們出去。
安初縈笑著打趣道:“這麽冷的天還非得自己出門,可是見到想見之人了。”
萬寶樓是老字號,訂了貨了款會送貨上門的。紅玉隻要帶上婆子去後門等著就好,卻不畏辛苦,親自去了萬寶樓一步。
取服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見高雲瑞。
“小姐說什麽呢。”紅玉頓時紅了臉,又道:“他知道小姐訂服,便命萬寶樓多做了兩孝敬小姐。”
當然也給做了兩,又送兩件首飾。東西不重要,關健是高雲瑞的心意。
高雲瑞是越來越會說話,越來越會討歡心。雖然兒家應該自重,但要是高雲瑞開口提親了,肯定是十二分樂意的。
“難得他有心。”安初縈笑著說。
其實不太想收高雲瑞送的東西,這個過去式主子,不能白送前奴才送的東西。還得想回禮,雖然不缺錢,但老是這麽你來我送去的,也是件頭痛的事。
不過,也是沒法,外頭可以用的人隻剩高雲瑞了。安太爺去世前是留下外頭聽差的管事,但這麽一個住在高門大戶裏的主,哪裏能攏的住,沒多久人家就想走。索放了契,隨他們去了。
倒是高雲瑞,這個原本放了契的前家奴,一直向靠攏。邊又無可用之人,外頭的事便一直托給他。
“對了,還有一件服,是他特意孝敬小姐的。”紅玉說著解開榻上放著的包袱。
包袱裏是件大氅,金翠輝煌,碧彩閃灼,頓時把萬寶樓裏那一箱子都了下去。
安初縈看著新鮮,當了這些年小姐,也是見過些世麵的,這件是真稀奇。
“雲瑞說,這雀金裘,是拿孔雀拈了線織的,十分珍貴。”紅玉說著,把大氅捧到安初縈麵前。
“雀金裘?”
安初縈聽得似念一,不由的接過來仔細看了看。
服倒是其次,隻是這名字以及紅玉所說的做法。倒是讓想起了《紅樓夢》裏,晴雯給寶玉補的那件服。
也是雀金裘,也是孔雀拈線織。
朝代都不同,這件肯定不是晴雯補的那件。不過都在架空時間裏,遇上同樣名字,同樣做法的大氅,這也是緣份。
記得晴雯補的那件還是外國進貢的,自己這件肯定不是,不然也不會落到高雲瑞一個普通人手裏。
這應該是是民間所製,孔雀拈線織,雖然珍貴,肯定也不是獨有的。
“他說是自己差事辦的好,上頭老爺賞的。這麽貴重的服,他一個奴才怕折福不敢穿,所以才獻給小姐。”紅玉笑著說。
高雲瑞隻說把服送於安初縈,並沒有說後麵的話。但就是他沒說,紅玉覺得他肯定也是這個意思。
高雲瑞與還不同,他是安初縈街邊撿到的。那年安初縈才三歲,跟著安老太爺去逛廟會,看到流落街頭的高雲瑞,看他可憐便帶他回府。
要不是安初縈,隻怕高雲瑞就要死街頭了。現在高雲瑞知恩圖報,也是理所當然的。
“沒想到還能得這麽一個寶貝。”安初縈看看服也十分開心,笑著道:“好好收著,有節日時記得提醒我穿上。”
“是。”紅玉笑著說,喚來丫頭收拾服。
幾個丫頭齊手,把新收進櫃子裏。
紅玉又道:“我從後門進來時,看到秦家的車駕,我問婆子,婆子說秦家人來接秦小姐了。”
“現在接?”安初縈驚訝。
中秋那場大鬧之後,秦雪寧就病了,一直在後罩樓裏養著。然後奇異的,家中卻異常平靜。
不管是安太君,還是大老爺,大夫人都好像把這事忘記了。即不提安初賢的婚事,也不提秦雪寧婚事。彼此好像又回到最初打太極的時候。
但安初縈總覺得,這事沒完,大夫人沒行,是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我問了婆子,說是過世姑太太的十年忌辰。秦家打算大做法事,想接秦小姐回去祭忌母親,也是想與國公府緩合關係。”紅玉說著。
安初縈眉頭皺,就這麽簡單嗎?
秦家那種破落戶就是再討好,也不可能從安國公府挖到好,不然這些年來秦老爺也不會各種手段耍潑。
現在秦家突然如此,隻怕另有圖謀。
“想想也是,秦家都落魄那樣了,竟然還敢得罪國公府。現在把棺材本都拿出來給姑太太做法事,也是想討安太君歡心吧。”紅玉說著。
正說著就聽隔壁傳來靜,應該是秦家的婆子來了。
安初縈心中不安,起向外走。
紅玉愣了一下,拿起架子上的大氅追上了去,裏喊著:“小姐,您的大氅。”
安初縈快步出門,隻見婆子正扶著秦雪寧下樓。
秦雪寧一素服,頭上銀釵,連邊丫頭都穿戴妥當,手裏拿著包袱。看來是兩家早就說好,所以秦家婆子一來,秦雪寧就跟著走了。
“縈妹妹?”秦雪寧愣了一下。
雖然同住在一層樓上,但與安初縈的關係隻能說還不錯,實在說不上親。
滿心愁苦,又終日病著。安初縈雖然常來瞧,卻無心應酬,幾次之後安初縈也不怎麽來了。
“姐姐這是要去哪?”安初縈明知故問。
秦雪寧道:“母親祭辰,我回家拜祭,己經回稟外祖母,明日即歸。”
安初縈看著,隻見臉蒼白,消瘦憔悴,中秋那場落水之後,秦雪寧狠狠大病了一場,隻怕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痊愈。
這樣的,卻要去那樣的秦家。秦雪寧這趟,不管結果如何,隻怕都不會再回國公府。
大老爺和大夫人絕不允許回來。
“小姐,大氅。”紅玉追了上來,連忙給安初縈披上大氅。
這天寒地凍的,凍到了不是玩的。
安初縈完全顧不上,隻是看著秦雪寧,言又止的道:“今天天冷,姐姐歸家,一定保重。”
接走之後,應該就是直接嫁人了吧。
大老爺並不是狠之人,再怎麽樣也不會把親外甥掐死,或者送太不堪之地。最有可能的,讓秦家帶走,遠遠嫁出京外去。
就是安太君知道了,父母做主的婚配,而且人都己經送走了,也無可奈何了。
秦雪寧看安初縈說的奇怪,笑著道:“妹妹也要保重。”
安初縈看著秦雪寧臉上淡然的笑意,肯定是不知的,隻怕安太君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媳婦能背著做出這樣的大事來。
秦家婆子催著道:“小姐,我們該走了。”
秦雪寧點點頭,看向安初縈道:“縈妹妹保重。”
說著跟著婆子下樓去。
看著秦雪寧漸漸走遠的背影,安初縈不自覺得歎口氣。
與秦雪寧雖然沒有多,但秦雪寧人很好,心思也單純。現在被騙走,多有幾分慨。
“小姐,我們回屋吧,外頭冷。”紅玉說著。
安初縈隻得轉回屋,紅玉看安初縈一臉失神,便小聲道:“小姐不知道,下麵的婆子都在傳呢,說中秋節秦小姐那次落水,並不是秦夫人推下去的,而是自己跳下去的。”
安初縈並不意外,早知道秦夫人沒那麽大的膽子,就連這回事,要不是大老爺背後撐腰,秦家也不敢做。隻是問:“婆子們怎麽說的?”
“是大夫人房裏的使婆子說的,當日該當值,約看到秦小姐和秦夫人橋上站著說話。可能是幾句話不好,兩人起了爭執,秦夫人好像一直在跟秦小姐賠不是,但不知怎麽得,秦小姐就跳水了。”紅玉說著。
想想中秋夜宴,來往使喚的下人許多。沁心橋又不是蔽之,被看到很平常。而且婆子說的有鼻有眼的,應該錯不了。
安初縈聽得歎口氣,道:“那樣的天氣跳水,就是秦小姐自己跳的,栽到秦夫人上也不虧。”
秦夫人肯定是跟秦雪寧提了親事,要是差不多的人家,秦雪寧最多是發怒斥責。
得秦雪寧跳水,拿命去拒絕的人家,隻怕十分不堪。
紅玉頓時覺得有理,要不是非得己,誰會拿命去栽髒別人呢,又道:“婆子們說的可難聽了,說秦小姐就是栽髒秦夫人,死賴在國公府不走。”
“大夫人管家這些年,想讓下人們說什麽,下人哪個敢不聽。”安初縈自言自語說著。
就是安太君收了大夫人的管家權,但誰都知道,這國公府早晚都是大夫人的。以安太君的年齡,又能活幾年。
“這麽說也是,想來秦小姐是可憐呢。”紅玉慨說著。
安初縈卻不想再說下去,越說越覺得心煩。以秦雪寧的況,要是沒有跟安初賢的這段,從開始就把眼放低些,可能會活的更好些。
秦家十分不堪,京城找不到好婆家,也可以在京外找。高門大戶找不著,也可以嫁個地主或者商戶。低嫁至此就是沒有嫁妝,婆家一樣把當祖宗供著。
隻是安太君從一開始就想把秦雪寧留在邊,地主或者商戶在看來實在低到塵埃裏去了。
安太君想秦雪寧當國公夫人,秦雪寧也想嫁個自己的郎。
隻是……大夫人如何能願意。
扯皮到現在,也不知道大老爺給自己的親外甥安排了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把醫書拿過來,我看會書。”安初縈說著。
紅玉轉去拿書,卻不由的道:“小姐為何喜歡看醫書?”
安初縈可謂是雜學旁收,屋裏各種書都有,其他的都罷了。安初縈還格外喜歡看醫書,托高雲瑞買了許多專業書籍,閑來無事時就翻看。
“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用到了,人家有些小病,不好請外頭大夫瞧的。”安初縈笑著說。
真實原因是,上輩子是中醫世家,自小習得一醫。雖然穿越時間了千金小姐,但己經點燈的技能點,肯定不會滅掉。
而且古代看病確實麻煩,就是這個小姐,請大夫抓藥也要鬧的沸騰雲天。
自己能治病,小病癥自己開方子,讓婆子悄悄抓了藥在茶房煮了,倒是省事了。
紅玉還是覺得有幾分不妥,道:“學醫看病總不是大家小姐該做的事。”
大周朝大夫的地位本就不高,醫婦就更低了,在三姑六婆之列。
“自己實惠方便才好呢。”安初縈笑著說。
安初縈看書看到晚飯時間,剛要擺飯,就有婆子過來傳話:“明天大老爺帶上全家人去梅園賞梅,請縈小姐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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