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爺喲~染連著向后倒退好幾步,也不知隋給他們灌下什麼迷魂湯,至于嘛,一進來就替主子下跪賠不是?
經由靈泉水敷泡以后,染的手腕已舒坦許多。不過這事兒不便讓旁人知曉,再說要是讓隋發覺這麼耐“摔打”,以后不得變本加厲地欺辱?
“夫人……”蕓兒趕上前攙扶住染,“夫人可是哪里覺得難?要不要去外面請個大夫回來瞧瞧?”
染干脆靠在蕓兒的上,裝得很是弱,由送自己回羅漢榻上坐定。染倚著小榻幾,輕輕搖頭,“犯不著那麼貴,養上兩天就好了。你們倆跪著得勁兒啊?還不快點起來?”
“夫人,小的去府外請個大夫吧?”金生眉頭皺,甚是擔憂,“侯爺他……太過分了!”他一面說,一面起就要往外面走。
“回來!”染促聲喚道,“金哥兒!”
金生不不愿地收回邁出西正房的那只腳,重新回到水生邊站立好。水生凝著染,張闔齒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染搶先一步。
“朝廷的封賞說斷就斷,侯爺心里堵得慌,我知道,你們不用多言。”染呷了一口擺放在榻幾上的熱茶,“府上這麼多人,當初都是自愿追隨侯爺的。侯爺怕虧待大家,難免焦躁了些。他能跟誰發脾氣,還不是咱們這幾個邊人?”
“得夫人如此理解,侯爺真是三生有幸 。”水生深深下拜,“侯爺他為將軍時……不是這樣的。”
“能想象出來,當初多意氣風發,現如今就多一敗涂地。這個落差,換別人,早死多次了。”染單手支額,嘆道,“這些都是小事,說說府上的現狀吧?你們打算怎麼應對?我這邊有什麼能做的?”
水生把在袍澤樓里商議的結果,向染言簡意賅地說出來,之后黯然道:“仨月之后的狀況本不敢去想,只能先維持住眼前。郭將本想瞞著侯爺回趟雒都,替侯爺去各部里吆喝吆喝,不能換了天子就人走茶涼吧?”
“郭林人微言輕,擔心到最后幫不到侯爺,反而把侯爺僅剩的尊嚴給敗了。”染一語破的,嗤笑了一聲,“雒都那些權臣,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他們在雒都歌舞升平,是侯爺在前方橫掃西祁。沒有侯爺扛著 ,西祁的鐵蹄早就踏平雒都皇宮了!”金生替隋鳴起不平來。
“待來年開春,咱們把宅邸后院的田地給開墾出來,就可以度過難關的。”
“夫人開什麼玩笑?那些也能田地?想在那片地上種出東西來,不折騰兩三年本看不出果。再說咱們哪有那麼多人力、力和財力?”
“我有法子,只要能挨過這個冬季就。讓孫先生盤算盤算,把不必要的開支都省下。打這個月起,我的月例暫先停掉,我把陪嫁的那點破爛東西拿出去當了。”
“這怎麼能?夫人的月例不能省,不能……不能苦了大啊!”水生不愿妥協,“這事兒不管夫人怎麼說,小的堅決不能從命。”
“你們把心放進肚子里,我絕對不讓外人知道,當東西的是建晟侯夫人。”染閃了閃卷的睫羽,“這事兒你們瞞著點侯爺。”
兩個常隨和侯爺夫人各持己見,最終也沒定奪出來誰聽誰的。
但水生和金生來替隋致歉,又把侯府的實和盤托出,這點令染比較欣。
反之,染的種種行徑同樣打了兩個常隨,倆人都覺得染對隋足夠真心實意。
水生和金生走出西正房時,郭林還在隋的屋中沒有出來。兩個常隨便移步到中堂前抱廈坐著,雪勢終于停歇,外面也已夜。
“天兒越來越短。”金生向前展開雙,頓時被周遭的冷氣所侵襲,“不然去庫房里開幾壇好酒,讓大家晚飯時喝點,暖和暖和子。”
“都到這個時辰了,孫先生怎麼還沒過來找我?”水生了腰間的鑰匙,“算個總賬不是什麼難事吧?”
水生管金銀,金生管庫房,二人把持著建晟侯府的所有家當 。
“許是第一次,孫先生怕出現錯誤,多核對幾遍。”金生起跳了跳,“郭將今兒怎麼這麼磨蹭?到現在都沒有出來?我不在這候著了,搬酒去,有事兒到后院我。”
水生輕點了下頭,由著金生離開。他心里惦記孫祥,便打發一個小幺去袍澤樓里看看。沒一會兒,小幺就帶著孫祥一并回來。
“我把花名冊多核對了兩遍,耽誤了時間。”孫祥拱手作揖,“今日天已晚,咱們明日再發可否?”
“不妨事,明兒一早我帶孫先生去取現銀。”水生謙和地道,“順帶著買棉和碳火的錢也一并給先生。我手底下有幾個手腳伶俐的小幺,全撥給先生使喚,先生別客氣,跑什麼的隨便用。”
孫祥欠聽之,連連稱好。
水生又命人拿來一件八九新的貉子大氅,“孫先生莫嫌棄,這件確實是我上過的。但眼下府上的狀況先生也清楚,待侯府過難關,我定為先生添件新的、合的。”
不容孫祥推,水生已把大氅套在他的上,末了,還差小幺打著燈籠送他回前院歇息。
晚夕用飯時,隋始終不言語。郭林已把他的椅扶手重新修補好,那扶手看起來有點丑,畢竟修補的次數太多了。
郭林本想著攢幾個月月例錢,去外面買些上好的梨花木回來,為侯爺重新打一把椅。如今侯府有難,他又追著水生和金生的步調自砍月例,重打椅這件事只能暫先往后拖拖了。
郭林來見隋時,他剛剛把進來收拾殘局的小幺罵出去。他前洇了一大片,零星幾茶葉掛在袍服上,樣子十分落魄。
“你不許回雒都。”說是命令,更像是隋的一種乞求。
郭林半蹲到他的椅旁,“侯爺放心,屬下不回去。”
“你還瞞著我什麼沒有?”
“沒了。”郭林垂下眼瞼,“真的沒有了。”
隋已經發不出任何脾氣,嗓音嘶啞地問:“那幾只鷹隼放走多久了?就沒有一只回消息的麼?郭林,不要騙我。”
“丟了,它們可能不認得路。”
“郭林!”隋猛地咳嗦起來,從他嚨里迸發出一微腥之氣,“我們被徹底孤立了,是不是?”
郭林快把發紅的雙眼給碎,低低“嗯”了一聲,終承認道:“雒都那些王八蛋,再不是當初奉承侯爺的時候了。他們全都選擇當啞,反而是漠州知州嚴其佑,輾轉多人送過來一封私信,上面只寫了四個字:“茍全命。”
“我到底……擋了誰的道?”隋慘烈地問道,“我是不是該放西祁一條生路?朝廷需要我繼續抗擊西祁,我還能在漠州鎮守得久一點。”
“不是的,侯爺,將軍……你是我們漠州鐵騎心中的英雄!”郭林容地落下眼淚,“英雄不應該有這樣的下場,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英雄?”隋諷刺地笑道,“這英雄不做也罷。”
隋邊咀嚼著飯食,邊回想著郭林對他說的那些話。嚴其佑一定是知道些的,怎麼看那“茍全命”四個字,都像是一句苦口婆心的忠告。
隋覺得很累,他不愿再想關于北黎朝廷的任何事,因為他徹底心寒了。
“以后我的一日三餐同你們一樣。”隋平和地說,像是不帶有任何緒,“湯藥先停一停,吃的我里發苦,待來年開春再說。”
“侯爺……”水生的心里不是滋味。
“雒都那邊的態度我已知道,沒甚麼大不了的。”隋繼續咀嚼著飯菜,“下晌替我去夫人那邊看過麼?”
“小的已經去過。”
“傷的重麼?”
“有點,手腕子都腫了起來。”
“沒吃虧,潑了我一的涼茶,下手一點都不手。”隋放下箸筷,“去找些跌打藥酒給送過去,別說是我讓給的。”
“小的已經送過去,并沒有提侯爺半個字兒。”
“金生,你給我滾過來!”隋微一側頭,抖了抖寬大的袍袖,“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干什麼?”
金生這才地跑過來,笑嘻嘻地道:“侯爺,您吃好了?”
“你們倆給我想想法子,怎麼樣才能把夫人送回雒都。侯府今非昔比,留在這里暗無天日。”
“侯爺怎麼還是這麼執拗,夫人回到雒都真的能有活路麼?”水生直言相說,“何況夫人現在還帶著大。”
“于曹家和家而言,夫人再沒啥利用價值,已淪為棄子。”金生鮮有地嚴肅起來,“侯爺,夫人的境跟咱們一樣,也是下定決心跟您共患難的。”
“才過了個把月,你們就跟在一條船上了?”隋眼眸微瞇,抬手按在太上,“既如此,我就聽你們的一回。把和大都過來,讓他們晚上睡在暖閣里,還能省下不碳火。”
隋的話音未落,金生已撒丫子跑對面去報信兒。
隋睨向水生,咍笑問道:“你們倆到底收了夫人多好?”
水生喚來小幺收拾走碗筷,推起隋往里間里走去,“小的收得,金哥兒收得多,待金哥兒回來,侯爺好好問問他。侯爺——”
水生沿著椅蹲下去,如實道:“夫人今兒跟我們說,打這個月起不再領月例。打算去外面,當掉自己的嫁妝。還說只要咱們能過這個冬季,就有法子救活侯府。”
“小子之言,你信?”隋拉長了尾音,只覺染就是在寬他的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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