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船的太監聲音尖細:“誰扔東西?”
岸上有人跑過來,忙不迭說:“對不住對不住,我不小心把扇子丟過去了。對了!我的扇子!我的扇面兒!”
得,這人一點兒沒關心扇子差點砸著人,倒還想著他的扇面兒。
劉芳挽起袖子,手把浮在水面上的扇子拿了起來。
“這你的扇子?”
岸邊兒那個穿藍的男子朝船這里遙遙作揖:“正是,還勞煩姑娘……”他這會兒抬起頭來,就看見船上的人了。
三位姑娘坐在船篷下,有簾半遮著他看不清,但船頭船尾站的太監和宮那服他看得明白。
剛還聽說公主的妹妹們來了,沒想到就讓他上了。
劉芳琢磨著這人一心記掛著的扇面兒不知道是什麼樣,是花鳥、山水,還是人呢?
扇子就在手上,正想打開來看看,岸上那個人看不見的臉可是能看見手上的作,嚇得又是一聲驚呼:“不能打開!”
這聲音乍一響,險些嚇了劉芳一跳。
為什麼不能打開?難道上面有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
不僅,連趙語熙都有些疑。
至于劉琰,還沒到那個年紀,完全沒有兩個姐姐想的那麼多。于是大大方方問:“為什麼不能?”
“扇子外頭都是水,這麼打開扇面兒可能會損傷。得先把外面的水凈,里沾的水也用棉紙吸附一下,且不能在太底下曬,哎呀,總之現在不能打開。”
原來是為這個。
這個劉琰倒是聽說過,宮里專有一些人是做這個的,修修補補,將一些有裂紋的瓷,的字畫什麼的修整補全,這是個專業的手藝活兒,一般人不懂其中門道,確實做不了。
劉芳聽他喊的那麼急切,順手拿帕子把扇子外面的水給了,揚聲說:“那你自己拿回去料理吧。我讓人把扇子拋給你?”
“不不不,不能再拋了。”他看起來心有余悸,轉頭四顧:“我到前頭橋邊等著,煩請公主讓人把船靠一靠邊。”
船再向前就是一座拱橋,們乘的船正好可以從橋下過去。丟扇子的男子一頭大汗站在橋邊,長了手臂來接他的扇子。
就這麼匆匆忙忙的一面,劉芳連他的相貌都沒看清,記得這個人很喜歡扇子——也或許是喜歡扇面上的畫?是不大穩重,大呼小的。
那個人把扇子接過去翻來覆去仔細看過,確實沒別的損傷,才想起來要跟人道歉再道謝。
一抬頭,船早走了。
船上三個人正在笑他。
劉芳說:“八是孟駙馬今天請來的客人。”
劉琰想起他剛才探接扇子的模樣就好笑,脖子的那麼長。話說接扇子是用手接又不是用臉接,脖子得長有什麼用:“這人冒冒失失的。”
趙語熙也想笑,平時難得見一回外人,也不樂意見人,但今天這人吧,怎麼說呢,也不是一般人。
“他很懂書畫,也直,”趙語熙替這人說了兩句公道話:“既然是駙馬的好友,應該家世也不錯。”
劉琰一錘定音:“嗨,那就是個呆子嘛。”
船從一大片百日紅花樹下經過,這花開得特別潑辣,連一大片,再加上那些落下來的,好象從岸上一直開到了水里。船一過來,水波一漾一漾的,那些花也在水面上一沉一浮,被水波推過來又撥回去。隔著山廊,可以聽見遠傳來的曲樂聲。
“大姐姐這日子過的真不錯。”劉芳這是有而發。
之前總覺得這親不是件什麼好事兒,可現在忽然不這麼想了。
大姐姐要是嫁了田霖,田霖子急,可不象孟駙馬這麼好脾氣。現在這日子過得也很好啊,孟駙馬領著一份修書的閑職,都不必每天應卯,閑暇時間大把大把的。大姐姐是這座漂亮府邸的主人,做什麼做什麼,全由一個人說了算。
自己將來也這麼過就好了。
不過,現在按年紀,是排在趙語熙后面,須得趙語熙先嫁了,才能得到呢。
曹皇后著急辦了大兒的親事,就是因為后面趙語熙和劉芳年紀也都不算小了,實在不能再拖。
想到這兒,劉芳瞄了瞄趙語熙的神。
正著船舷外的花樹發呆,窗外那麼燦爛的花,映得的神還是顯得……
很寂寥。
不但劉芳發現了,劉琰也看出來了。
大姐姐一嫁,曹皇后立刻把趙語熙的親事提上來著手辦了。趙語熙的公主府也已經選好了地方,是前朝的公主府改的,現在正在做最后的修繕。此外陪送的嫁妝,陪嫁人手,田莊的選擇……
但趙語熙自己完全沒有喜氣,就好象要辦的是別人的事一樣。
高興不起來。從定下婚事之后就一直這樣。
并不是皇上與皇后給定的親。其實皇上對可以算是不錯了,不然曹皇后不會給那麼些人選挑。趙語熙自己知道自己的份尷尬,雖然也是公主,但其實是前朝皇室宗裔,娶了的人,注定這輩子在宦途上不可能有什麼大作為了,只是和一起做富貴閑人——當新朝寬容仁厚的招牌存在下去。
所以,真愿意尚這個公主的人,并不很多。舊世家撇清和前朝的關系還來不及,新貴們愿意舍出來的也是子、堂侄之類的。
對來說,嫁誰都一樣。
這輩子怎麼過,早就定好了路,只能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不可能有一步越軌。
如果真有得選,寧愿一輩子不嫁人,就這樣過去下也好的,清靜。
可惜不。
平常人家的姑娘不嫁人,一家子都不自在。大概在世人看來,不嫁人就了一種缺陷,一種異類。
所以怎麼能不嫁呢?
婚期對來說不是吉期,倒象是刑期。大概那些判了秋決的犯人就是這種心態,數著日子,過一天就一天。
公主府一次也沒有去看過,只有府的人送過圖紙來給過目,回說,一切都好,沒什麼要添減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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