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陡然晦暗下來，天際沉甸甸的著雲，冷的秋風卷著枯葉，呼啦啦的淌過清幽房廊。

寂靜的卻非殿中，周旻晟低垂著眼簾，眸暗沉，慢吞吞的手拿起腳邊的一隻木屐。

這隻木屐系著青系帶，被洗的有些泛白，木質也是十分陳舊，一看便知是穿了許久的，而就是這隻日日被人踩在腳上的半舊木屐，剛剛卻狠狠拍在了他的臉上。

蘇妹哆嗦著手掌，看到周旻晟臉上那明顯的一塊臟污紅痕，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後突然扭便跑。

汲著腳上僅剩的一隻木屐，蘇妹一瘸一拐的衝出卻非殿，一路跌撞。

剛才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甩起那木屐便拍在了周旻晟的臉上，而當看到那人面上瘮人的暗沉神時，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個兒幹了什麼，趕便逃了出來。

外頭烏雲頂，豆大的雨滴又開始「啪啪啪」的甩下來，砸在上，冰冷刺骨。

「姐姐，這是怎麼了？」不遠，圓桂抱著懷裏的一隻實木圓凳急匆匆的趕來，看到蘇妹這副狼狽模樣，趕上前關心的道。

「……沒事。」手抹了一把臉，蘇妹蒼白著，聲音乾道：「我的木屐落在卻非殿裏頭了，煩勞你替我去取回來，可好？」

「好，姐姐在這等著我。」垂眸看了一眼蘇妹那踩在冷青石板磚之上的白細小腳，圓桂急匆匆的便抱著懷裏的實木圓凳進了卻非殿。

冷雨細急，蘇妹站在房廊之中，瑟著了子，片刻之後，圓桂搭攏著腦袋，一臉為難的從卻非殿中出來疾走到蘇妹側，然後出一副躊躇為難模樣道：「姐姐……王爺說，姐姐若是想要，便自個兒去尋他拿。」

聽到圓桂的話，蘇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踩在青磚之上的腳，那青磚浸著冷雨，刺骨冰寒，一的冷意從腳底竄起，直蔓全。

這木屐本就咯腳，應當是要在裏頭穿上厚實的布帛或羅的，但因著這幾日天不好，那些洗凈的布帛羅都未乾，蘇妹便直接著腳穿了，所謂寒從腳底，這會子即便上穿的再暖，全卻冷得直哆嗦。

「姐姐……」看著面前臉蒼白的蘇妹，圓桂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姐姐的木屐……怎麼會落在卻非殿裏頭的？」

抿了抿，蘇妹抬眸看向面前的圓桂，猶豫片刻之後才細緩開口道：「系帶斷了，一個不小心便落在了裏頭。」

說罷話，蘇妹從寬袖之中掏出一塊巾帕系在自己的腳掌之上，然後慢吞吞的挪著步子往卻非殿的門口走去。

圓桂站在原，看著蘇妹那穿著宮裝，緩慢挪步於細冷雨之中的纖瘦子，暗暗了自己的手掌。

覆著厚氈的卻非殿前，蘇妹怔怔的站在那，渾都在發，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得。

素白手掌緩慢抬起，哆哆嗦嗦的搭上厚氈邊緣，那寬大的宮裝袖口落，出一截白膩凝脂皓腕。

「姐姐，青瓷姑姑來尋你了。」突然，圓桂興的聲音從房廊傳來，蘇妹扭頭看去，果然見青瓷穿著吏宮裝正站在房廊與自個兒招手。

蒼白面容之上顯出一抹清艷淺笑，蘇妹不著痕跡的輕吐出一口氣，然後提著裾，趕疾奔到了青瓷面前。

「青瓷，你怎麼來了？」手抹了一把臉上落到的雨水，蘇妹抬眸看向面前的青瓷，眼中顯出一抹明顯的欣喜之意。

比起纖瘦清婉的蘇妹，青瓷的形則更滿圓潤一些，整個人的骨架也大，臉盤上生了一雙凌厲圓眼，看著便氣場十足，也是怪不得那些新來的小宮總是歡喜跟在蘇妹後，卻不敢與青瓷搭話。

只是蘇妹卻知曉，這人從來都是刀子豆腐心的人。

「我若是不來，你也不知要多狼狽了。」狠瞪了一眼面前的蘇妹，青瓷微紅著眼眶將人拉到蔽，然後將肩上背著的包袱塞到蘇妹手裏道：「喏，裳鞋子，還有些用不著的邊角料，你可以自個兒制些之。」

說罷話，青瓷又的從寬袖暗袋裏頭拿出一些碎銀遞給蘇妹道：「這是尚功讓我給你的。」

「尚功？」剛要推辭的蘇妹聽到青瓷的話，瞬時便睜大了一雙眼，神疑道：「尚功……」

「麗昭儀生辰，皇后吩咐讓尚功局製件褒大，尚功去了多次，麗昭儀都不滿意，尚功便讓我過來尋你了。」一邊說著話，青瓷一邊四下看了看，見無人之後才繼續開口道：「尚功讓我三日之後再來尋你，將圖樣拿出來。」

「三日？」聽到青瓷的話，蘇妹微蹙了蹙細眉，臉上顯出一抹為難神。

「沒法子，上頭催的，尚功那也著急，不過也不是只指著你一人，你若是趕不出來也就罷了。」

「……倒是可以一試的，只是我這……連像樣一些的筆墨紙硯都無，更別說是那些彩墨了。」慢吞吞的說罷話，蘇妹側頭看了一眼那覆在細雨幕之中的卻非殿，掩在寬袖之中的手掌不住的輕了。

「這我倒是未曾想到，這樣吧，那些東西我過會子再讓人給你送來。」說罷話，青瓷不經意的垂眸，卻是突然看到了蘇妹那掩在裾之中的小腳。

「你的木屐呢？」手了蘇妹的裾，青瓷手指著那隻裹著白帕子的腳道：「怎的著腳跑，若是生了病，可有的麻煩了。」

「系帶斷了，落在殿裏頭了，我過會子便去取。」了腳，蘇妹的臉上顯出一抹尷尬的赧神。

「包袱裏頭有一雙新制的木屐，你先換上，還有羅也穿好，真是的，這年紀輕輕的若是落下什麼病，日後可有的你。」責怪的看了蘇妹一眼，青瓷手拿過蘇妹懷裏的包袱，然後從裏頭出一雙木屐和一對羅遞給道：「喏。」

手接過青瓷手裏頭的木屐和羅，蘇妹抿輕笑道：「多虧有你。」

「是啊是啊，若是沒有我，你可怎麼辦呀。」輕了蘇妹的鼻尖，青瓷看著蘇妹蹲將羅和木屐換上，沉靜片刻之後突然開口道：「蘇妹，你現下可還想回尚功局？」

聽到青瓷的話，蘇妹系著青系帶的手一頓，子不由自主的就輕了一下。

孫正德垂涎於，若出了南宮一回到尚功局，怕是連尚功都保不住，還有今日那太子當著周旻晟和的面說的一番話，蘇妹不難聽出這太子周浚也是想染指於。

所以現下是前有虎，後有狼，待在這南宮之中進退不得，可偏偏這南宮卻又是另一座龍潭，那卻非殿裏頭的惡鬼，似瘋如魔的晴不定，讓人心。

「青瓷。」系好腳上的木屐，蘇妹緩慢站直子，定定的抬眸看向道：「若是我這次的圖樣麗昭儀看中了，你能不能給我替尚功捎句話？」

「什麼話？」

「讓麗昭儀將我要過去。」

麗昭儀姿容麗，年輕貌，深景帝喜，現下龍寵正盛，如若進了麗昭儀的明義殿，那不管是孫正德還是太子，做事都要掂量著些了，就更別說這連卻非殿都出不得的沂王了。

「這……好，只要你願意從這破爛南宮裏頭出來，就算是去麗昭儀那也好，我聽說那麗昭儀雖然深龍寵，但待下人卻還是十分公正和善的。」青瓷一口應下，然後從寬袖之中掏出一個荷包塞給蘇妹道：「喏，這是我的份。」

「青瓷，我不能……」

「笨蛋，這可不是白給你的，是我借你的，你日後拿了薪俸是要還我的。」

一邊說著話，青瓷一邊將那荷包塞進蘇妹的寬袖暗袋之中道：「沒有多錢銀的，我知曉那孫正德對你不正經，你這南宮裏頭冬日的炭份和被褥裳莫要自個兒去拿，這點銀錢差不離喚個小宮使喚去便行了，知道嗎？」

「……嗯，我知道。」點了點頭，蘇妹雙眸微紅的看向面前的青瓷道：「勞煩你了。」

「我們什麼關係，你與我說這種生分的話，我可是要不高興的。」瞪了蘇妹一眼，青瓷抬眸看了一眼外頭的天道：「好了，時辰差不多了，我去給你取畫圖樣的東西過來。」

「嗯，雨天路的，你當心一些。」

「沒事的，外頭冷，你進去吧。」話音未落，青瓷那急子便已然急匆匆的冒雨拐出了房廊，往外頭走去。

看著青瓷消失在冷雨之中的影，蘇妹了抱著懷裏包袱的力道，低垂著的眉眼下細長睫輕，羽一般的細膩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