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繡放下了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嫂子,你是在催我出嫁?”
張琬琰一頓,笑道:“怎麼會呢?你別誤會。嫂子只是覺得你們從前就認識,關系還不錯,又覺得他條件好,這才和你多說了兩句。”
“他條件是好的,但不適合我。嫂子你去忙吧,不必特意陪我了。”
張琬琰神自若,笑著又說了幾句別的,這才起離去。出了小姑的屋后,看了下左右,來到東廂客房。
顧景鴻正等在那里,見來了,迎上去問:“嫂子,怎麼樣了?”
張琬琰低聲道:“顧公子,從前我們人還都盲婚啞嫁呢,家里定下說一聲就完了,不也照樣嫁過去過日子。人都這樣,嫁了人,自然就會對丈夫死心塌地。只要我們家老爺點了頭,繡繡能撲騰到哪里去?”
顧景鴻沉了片刻,低聲道:“有勞嫂子。我明白了。”
張琬琰含笑點頭:“要不是你跟我說學的那些西洋畫的東西,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呢!也就只有你這樣出過洋的才能接納我這個小姑。一般人家,還真沒這個襟。”
顧景鴻道:“那些東西,洋人看來是沒什麼的,我也不是說錦繡學這個不好,但咱們畢竟是中國人,有自己的傳統,與洋人不一樣。我也是擔心,才不放心讓總是一個人待在香港。這趟回來,我原本很想去接的,但怕不高興,所以也就作罷。”
“誰說不是呢!我不也是這樣,真心為了小姑著想,才盼著能和你事的。顧公子,不是我對著你才說你好,你是個能人,我們家繡繡要是嫁了你,這輩子就有靠了。”
顧景鴻為對自己的信任表示謝意。張琬琰怕被人瞧見自己,再匆匆說了兩句,就告辭去了。
……
嫂子走了后,白錦繡心里的那種不安之,變得愈發強烈了起來。
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顧景鴻這趟過來,目的一定不是只有賀壽這麼簡單了。
顧家和舅舅家不一樣,和朝廷不必綁死了沒法解。顧景鴻其人,雖然白錦繡對他確實不是特別了解,但也知道,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明倫,能力與眼界,和他真的是沒法相比。
倘若顧家真的開口求婚,父親的意思到底如何,恐怕難講。
白錦繡哪里還能吃得下早飯,丟了筷子,在房間里出神了片刻,立刻梳頭穿,收拾好后,出來去找父親。
想探聽下父親的口風。到了父親書房,不見他人,坐等片刻,正想出去問一聲,忽然聽到一陣伴隨著話聲的腳步聲從書房外的走廊上傳。
父親和顧景鴻在一起,兩人正往書房這邊過來。
白錦繡略一想,就決定留下,轉頭看了眼四周,閃就在了角落一面書架的后頭。
……
白山進了書房,關上門,自己坐到了平日慣坐的太師椅里,招呼顧景鴻也座。
顧景鴻依舊立著,恭敬地道:“長輩當前,侄兒不敢坐。”
白山也不勉強他,笑道:“剛才你說有事相求,不必客氣,什麼事?”
“尊長面前,侄兒也就不瞞了。實不相瞞,侄兒這趟過來,除了代父親替伯父賀壽,另有一事。”
他看向座上的白山:“我和錦繡相識多年,對也是傾慕已久,盼能娶為妻。倘若伯父能答應將許配給我,侄兒激不盡。”
他頓了一下:“侄兒的心愿,家父也是樂見。這回家父原本是要親自過來代侄兒提親的,實在事不湊巧,無法行。侄兒冒昧自己開口,懇請伯父加以考慮。”
白山顯得略意外,但很快就回神,沉著,沒有立刻說話。
“伯父,我對錦繡的心意,上天可鑒。倘若有幸能娶為妻,我對天立誓,絕不納妾,更不負,必竭我所能,后半生安樂無虞。”
他著白山,目微微閃爍。
“伯父,侄兒是真心求親,想和伯父一家人,也就不瞞伯父您了。”
他抬起雙手,摘下了頭上戴著的那頂正前方鑲嵌黃底紅心圓帽徽的新軍軍常服帽,出了自己的頭。
“伯父請看。”
書架后的白錦繡了過去。
原來顧景鴻短發,他平常的樣子,只是連在帽后的一道假發而已。
對所見有些意外,但沒有很大的吃驚。
以前在外頭的時候,顧景鴻其實早就剪了頭發。回來后的這幾年,以為他又重新留了,長度不夠,以假發連接就是。原來他就沒有蓄回來,只不過在外的時候,這樣偽裝而已。
第12章
比起白錦繡,白山的驚詫,可就不止一點了。
廣州府因其特殊的開放地理和隨之而來的社會風氣,要求剃發的呼聲日漸高漲,但多來自于知識分子階層,在大街之上,還真看不到敢公然去發上街的男子。即便是清廷恨之骨的所謂“去發匪黨”,進廣州的時候,為掩人耳目,也都戴辮掩飾。
顧景鴻曾留洋,擁護去發不奇怪。白山什麼人沒見過,更不用說去了發的人。但顧景鴻是總督府的公子,這就有些驚世駭俗了。
白山的視線落在了他的頭上,凝定了片刻,方道:“你這樣,制臺也無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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