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的杏眸流出一抹哀傷,楚空青了順的長發。
“師姐,們或許比我天賦高得多,我平白無故占了這份幸運,實在是過意不去。”
“我也曾耿耿于懷良久,埋怨上天不公,然而天道如此。你以后若是能拯救他們于水深火熱中,也不枉我對你說起這些悲慘事。”
楚空青頓了頓,繼續道:“你天善良,不計較得失,將來一定會做個像師父那樣懸壺濟世的良醫。”
“我定當勉力而為,不負師姐重托。”江深深一拜,而后攜了楚空青的手,和一道去給祖母診脈。
漸漸的,在楚空青的悉心教導下,江的號脈水平與日俱增。心無旁騖,陳梓和謝思秋聽聞此事,也不敢來打攪。
這一晃,就到了年關。
松竹書院在一周前就開始打發學生各自回鄉,勿要逗留。
謝思秋早早收拾完鋪蓋,陳梓特意送他一程,兩人勾肩搭背地立在書院牌匾前等候馬車經過。
“年后再會了。”謝思秋錘了錘陳梓的口,“見到楚空青別忘了幫我頂幾句,上次寫小紙條罵我的仇還沒報呢。”
“你何苦和作對。”陳梓無奈道:“一路順風。”
一群白鴿結伴飛過湛藍的天空,陳梓招了招手,目送謝思秋的影離去,自己則提起行囊,在街上隨便找了家適中的客棧,給了店小二一錠銀子,講好住半個月。
他和父親恩怨未消,年意氣盛,寧可在外孤漂泊,也不肯委曲求全,歸家挨訓。
屋燭微弱,火苗晃,北風裹著鋒利的雪片敞開的窗,撲面而來的濃重寒氣驚醒了伏案睡的陳梓。他扯過披風蓋住,咳嗽兩聲,稍稍活了下凍僵的手腳。
北方的冬天比這冷得多,往年每到三九寒天,母親就會為家人煮一碗熱騰騰的餛飩。陳梓想到餛飩的鮮滋味,再回過神時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邁出了客棧,停在冒著熱氣的小攤前。
“來一碗餛飩。”
攤主忙不迭地迎上來,來回著手道:“真不巧,這位客,餛飩賣完了。您瞧,鍋里煮著最后一碗,是那位姑娘的。”
陳梓向他指的方向去,只見漫天的風雪里,一個白子衫微,猶如黑夜中盛開的一朵白山茶。安靜地坐在一張長凳上,聽到有聲響便朝這邊瞥了一眼,立時驚得站起。
“你怎麼還在這兒?”江道:“我以為你和謝思秋都回去過年了。”
甚是意外,完全沒料到會在此地遇到陳梓。若不是楚空青看府里藥材不夠用,非要去藥房買,也不至于陪著上街,然后被餛飩攤吸引,留下來邊吃邊等楚空青抓藥。
陳梓結結地不知道怎麼解釋,明明他想瞞真相,但一對上江那雙蘊含關切之意的眼睛,就不自覺地全盤托出。
“和父親吵架?”江尚不清楚原因,安道:“父子沒有隔夜仇。你和他靜下心來好好談談,總比避而不見好得多。”
“不一樣。”陳梓咬著牙,似乎是在強忍怒火,“他,他欺負我母親。他娶了,日日夜夜地勞,嘔心瀝,卻不。”
江一愣,瞬間回憶起上次造訪問云山時,楚空青曾嘲笑陳梓夢中囈語,竟然是在喚母親,像個沒斷的孩子。卻暗暗容陳梓對母親的深厚意。正所謂羊有跪之,有反哺之義,陳梓為了維護母親與父親惡,實在是英勇無畏。
“我母親本來是習武的子,格剛強堅毅,自從嫁給父親后,一銳氣被消磨殆盡。像天上盤旋的飛鳥,被錮在一個金籠中,但不后悔,誰教他呢。”陳梓斷斷續續道:“打我出生起,就沒看見父親對母親有半分好臉,總是一臉冷漠。我不懂,為什麼他不,還要娶;為什麼他在外頭風度翩翩,萬人敬仰,回到家中卻屢次虧待妻兒,這是君子之道嗎?”
雪花落在陳梓頭頂,江掏出帕子為他拭。
“你父親所作所為固然有錯,為夫君,應當珍結發的妻子,恩不疑相濡以沫,你痛恨他是正常的;但你母親一定對你很好。”作輕地拂去了陳梓肩上的一層薄雪,“否則你也不會為出頭,與父親決裂。”
“是,我是我母親養長大的。”陳梓承認道:“雖不通詩書,但純樸善良,教給我不做人的道理。”
“那你年節獨在異鄉豈不是惹得令堂垂淚?”江道:“已經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孩子了。”
陳梓臉低沉,似乎是想起了傷心事。
“我母親命我去和父親認錯,批評我不守綱常、不顧禮儀。”陳梓茫然地與江對視,烏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做錯了嗎?”
江微微一笑,道:“常言道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是先賢主張的道理,可我認為全是荒謬之談。憑什麼妻子必須要聽從丈夫?父親做錯了事不允許孩子指正?這些都是糟粕,你膽敢反抗父親,指責他苛待妻子,已經是掀翻了以上兩點。何錯之有?”
剛一說完,陳梓原本黑漆漆的眼睛里就立即恢復了神采,像被亮的玻璃球,亮晶晶的。
“餛飩好了。”攤主笑呵呵地端上一碗香噴噴的餛飩,擺在江面前,“香菜蔥花要不要?”
“要,多放點。”江順口答了,又回頭去問陳梓的意思,“你忌不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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