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一抬,便看見了乾德殿前站著的兩個人。
正是他那位父親和公主。
他離得遠,只看見子側著,不知說了些什麼,對面的宣寧侯出驚訝的神,但還是匆匆點頭。
乾德殿前采最好,子站在金燦燦的晨里,烏黑的長發挽云鬢,發上的蝴蝶釵振翅飛,整個人鮮活又明亮。
謝洵忽然垂眸看向自己腳下,意料之中的,沒有,只殘留一片墻腳下的影。
再抬眼時,正好與公主的視線相撞。
兩人之間隔著一段路,謝洵眼前忽然有些模糊,目又緩緩聚焦在那一,將子的整個形勾勒在沉靜的眼底。
元妤儀約到一束目落在自己上,轉頭時正瞧見低頭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的謝二公子,忽然定下心來,就那麼靜靜地等著。
這位謝二公子,似乎總是這樣沉靜。
像是一抔沒有溫度的碎雪。
忽然,青年抬起頭。
元妤儀看清那張清雋完的臉,明明長著這張臉的人是那樣的溫潤,卻總讓元妤儀莫名覺得這人的外表其實很冷。
下一秒,謝二公子已經俯首行禮,遙遙作揖。
他的禮數周全,無可挑剔,元妤儀想,或許嫁給謝二公子,并沒有想象中那樣糟糕。
嫡庶之別,只在世家貴族之間泛濫一種不文的規定;可是在皇權式微的公主眼里,卻算不上什麼不能接的大問題。
與一個空有高貴份的嫡子相較,如果對方是個有勇有謀、可堪驅策的寒門子弟,或許靖公主會更興趣,因為后者在之時,代表的往往是絕對的忠誠。
元妤儀看著遠長玉立的清瘦青年,微一頷首,便算應了他的禮。
看著亦步亦趨跟在宣寧侯后的謝二公子,元妤儀垂眸,纖長的睫斂去眼底的神。
可惜無論如何,謝二公子終究是陳郡謝氏的后輩,與、與阿澄之間終歸是隔了一層紗。
世家子弟無一不以家族利益為重,自小這樣的教育熏陶,元妤儀不覺得謝洵會是個例外。
側悄悄投下一層影,是景和帝。
元澄將手中剛裝好銀炭的巧暖爐遞到子手里,順著方才的目遙,只看到宣寧侯父子漸行漸遠的影。
年形條似的長,如今比元妤儀還要高一些,如履薄冰當了這些年的皇帝,在靖公主面前,卻依舊是一副青模樣。
方才在宣寧侯面前作出的淡定與威嚴褪去,如今只剩真切的擔憂。
元澄低聲音問道:“皇姐,其實你本就不喜歡謝二公子,對不對?”
第8章 忤逆
落在耳側的聲音和他小時候的音接近,其實并沒有太大變化,可是落在元妤儀心中,卻難免有些意外。
年漸漸長大,心思也變得細膩。
這三年坐在龍椅上的特殊經歷,讓元澄養了察言觀的格,如今第一個運用的,卻是詢問自己的皇姐。
元妤儀強撐著的的堅強幾乎立即要支離破碎,將浮起的淚珠重新眨掉,嗓音平穩,聽起來并沒有太大波。
“怎麼會呢?謝二公子是個很好的人。”
既然很好,那麼喜歡他,再合適不過,也沒有什麼不合理。
可景和帝不信這樣的合理。
年看著避開自己目的姐姐,心頭浮起一酸,試探著開口,“皇姐,是因為我麼?”
元妤儀垂眸,看不清神,只是不假思索地反駁道:“不是。”
看起來是那樣的正常,那樣的平靜,落在元澄眼中,卻仿佛凌遲。
親之間,總有一種直覺的牽絆。
元澄知道皇姐在騙他,可他卻只能在愧疚的緒中沉陷。
“因為我太弱了,因為我斗不過江行宣那幫人,因為我拉攏不了中立的世家。”
年嗓音突然哽咽,自責道:“所以到頭來,甚至要靠姻親獲取助力......”
他都知道,他都明白。
景和帝其實很聰明,他時學策論學禮法,常常一點即通,被上書房的太傅口稱贊。
所以在聽到靖公主親口對宣寧侯說的那些話時,他恍然明白過來,想通了前因后果。
看的越清楚,也就越怨恨自己。
怨恨自己的無能,怨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翻云覆雨的魄力,怨恨自己為什麼要連累姐姐。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小時候皇姐對他說的話,所以景和帝現在依舊強忍著,淚珠在眼眶里打轉,他咬住了下。
他很乖,一直很聽姐姐的話。
元妤儀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背對著后的年,不敢去看。
方才元澄說的每一句,都像砸在的心上,扎進的心里。
其實元妤儀小時候子,并沒有這樣的果決,心志也不如現在這般堅定。
可是當人被到絕境時,總會被激發出意想不到的潛能,也會蛻變意料之外的樣子。
母后與父皇相繼離世,偌大的深宮之中,元妤儀姐弟二人有著最尊貴的份,卻也有著與尊貴份不相匹配的孱弱。
新帝十二歲被扶上皇位,與他一同上殿的是靖公主。
剛及笄的去麻布孝服,穿著華貴端莊的正紅紋繡袍,鬢上鎏金鸞步搖熠熠生輝,無圣旨無詔,卻越級披上長公主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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