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嬤嬤笑道,“老佛爺真是獨慧眼,您常夸火眉子得好,其實就是那丫頭的,侍煙再合適不過了。”
太皇太后聽了點頭,“那真是歪打正著了!”對太子道,“我把留在慈寧宮,太子爺覺得怎麼樣?”
塔嬤嬤忙使眼,太子是再聰明不過的,心想皇太太還是疼他的,錦書這一罰,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東西六所,要是再回掖庭,恐怕沒有的活路了,惟有留下伺候太皇太后才能保得住。
太子跪下磕頭,“謝皇太太恩典。”
太皇太后閉眼道,“嗯,我活了六十六歲,也夠夠的了,要害就害我,只要我重孫子好好的,我就是死了也有臉見祖宗。”
太子一凜,吶吶道,“不會的……”
太皇太后揮揮手道,“你鬧了這半天,我也乏了,你跪安吧。塔都送送他。”
太子放下箭袖打千,隨塔嬤嬤退出偏殿,遠遠看那個跪得筆管條直的影,稍一頓,回抓住塔嬤嬤的袖子囁嚅,“嫲第……”
塔嬤嬤拍拍他的手道,“太子爺只管回去,奴才心里有數。”
太子微頷首,這才一步三回頭的挪出了慈寧宮。
第八章 天涯為客
太皇太后歇了午覺起來已是午時末,隔著大玻璃窗往外看,暗間墻下跪著的人還是直了腰桿子。屋頂上曬化的雪從瓦檐上一串串滴下來,那雪水多冷啊,沒頭沒腦的淋了的頭發和棉袍子,都不,像座石像似的。太皇太后問塔嬤嬤,“跪了多久?”
塔嬤嬤看一眼銅道,“三個時辰了。”
太皇太后沉,“這孩子骨頭真,吃得起苦!難為了,從小貴,這會子這樣,怪可憐見的。”
壽膳房進茶點進來,總管太監崔貴祥接了大提盒,由塔嬤嬤揭了黃云龍套。宮們擺上炕桌茶幾,崔貴祥捧了牛骨髓茶湯到太皇太后面前,花梨木的茶幾上鋪排開各種點心,有油燒餅、白馬蹄、焦圈、糖包、還有清真的炸撒子、炸回頭,太皇太后旁的未,只接了茶湯抿一口,對帶班宮道,“春榮,讓起來吧,帶下去換了裳,讓苓子幫著你好好調理。”
春榮屈道,“嗻。”出屋招呼,“老佛爺開恩了,快起來吧。”
仰起臉,臉發青,發紫,上下牙磕得咔咔響,勉強磕頭道,“謝老佛爺恩典。”
想扶著墻站起來,可僵了打不直,使不上勁,掙扎了半天還是起不來。小苓子從后架了一把,春榮也手攙,笑了笑道,“多謝了!”
兩個人聽了都不好,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前朝的太常帝姬。大鄴皇帝在位十二年,得了十六個兒子,除了歿了的四個,還剩十二個。兒子多了不稀罕,兒就這麼獨一個,那種眾星拱月的架勢,該寵到什麼地步!如今家國沒了,充到掖庭做雜役,這天差地別的待遇,何止相距十萬八千里,也不知是怎麼忍下來的……
春榮帶到和殿南門偏東的兩間小窄房子里,那是帶班的下,是太皇太后邊親近的人才能住的地方。著人到務府領了宮的行頭,把那灰不溜丟的雜役服替換下來,小苓子倒了熱茶給,一面道,“往后喝茶往后出廊下去,廊子底下有個日夜不斷的銅茶炊,黑夜白天生著炭的。”
春榮道,“老佛爺把你留下替苓子,苓子把你帶出來就放出宮去了,這陣子你先當散差,跟好好學,我就不訓誡了,見了什麼人要說什麼話,要小心謹慎耐得住,這些往后慢慢學吧。”
錦書一時回不過味來,不明白太皇太后怎麼會把留在慈寧宮,小苓子道,“你別琢磨了,老佛爺自有的打算,你萬事多留神就了。”指著春榮調笑道,“這是榮姑姑,太皇太后的侍寢,獨一份的特特等!”
春榮不好意思的敲了小苓子一下,錦書忙行禮,“我一定好好當差,絕不給姑姑丟人。”
春榮臉上有點別扭,十三歲進宮,當差七八年,給主子磕過頭,也過小宮跪拜,可像現在這種況還是頭一回,前朝的公主朝行禮,管姑姑,這多讓有承不起的覺,了不好,不又不好,只得對苓子道,“你和說說咱們這兒的規矩吧,我先到前頭去,老佛爺那兒離不得人。”
小苓子是個痛快人,笑了笑道,“其實咱們這兒好的,老祖宗極和氣,下頭的人也不賴,不像別的宮,各人上都包著一層蠟似的。你只要加著小心,準沒錯……咳,我這有點兒關公面前耍大刀的意思,可說的都是當差的事兒,您就別嫌煩,聽聽吧。”
錦書連忙道,“瞧你說的!我現在什麼份自己最知道,你客氣了我可當不起,咱們還像從前一樣才好。”
苓子想了想點頭,“也行!進慈寧宮沒別的,老佛爺是個四平八穩的人,不看人躁,你進去了就知道。行要脆快,有分寸,做活手腳要輕便,由骨頭里著機靈,見面用眼睛說話,就了。”
錦書馴服道,“我都記住了,說說敬煙的事兒吧!”
小苓子扯了扯角,把右手的大拇指給看,“別的沒什麼,就是苦了我的手指頭,每天絨,都燒焦了,可是燙死也不能掉火星子……”苓子從袖袋里掏出一個長方形的小包給看,“怎麼打火石點紙眉子我下回做給你瞧,老佛爺不吸旱煙,飯后要吸‘青條’。這種煙是南方進貢來的,也煙,煙很長,有子香味。”把手遞到錦書鼻子底下讓聞,“這種煙最難伺候,了干了都不,晾曬的火候要掐得準,回頭我再手把手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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