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緋紅的俏臉,眼看他,好像做了錯事的學生著夫子,俏生生的。
“夫人過謙了,已經很好了。”裴宵避開了的眼神,彎腰徐徐撿著地上的宣紙。
撿著撿著,腦袋裏就浮現出兩年前他教練字的場景。
那時兩人尚未圓房,還保持著相敬如賓的距離。
一日,替他研墨,忽而紅著臉道:“夫君的字真好看,我的字就不得眼。”
正提筆作詩的裴宵狐疑看了一眼。
若他查得沒錯,薑妤在姑蘇大有名氣,琴棋書畫樣樣通,怎麽會寫不好字呢?
這麽說,意何為?
裴宵正暗自揣度的心思,又聽支支吾吾道:“夫君……你能教我寫字嗎?”
“啊?”裴宵驚訝出聲。
大家閨秀不就舞文弄墨的嗎?
怎麽不會寫字?
裴宵疑更深,但既然為人夫君,總得做出個夫君的樣子。
“可以啊。”裴宵往書桌左側挪了挪,給騰出了位置,倒想看看做什麽。
薑妤小步小步慢慢挪了過去。
裴宵第一次執著人的手寫字,綿無力的,簡直一掐就斷。
裴宵甚至試著用長指丈量了下的細腕。
薑妤有點疼,盈滿春水的杏眼仰他,“夫君是不是覺得我太笨了?”
“我、我沒有。”裴宵輕咳了一聲,避開的目,“我是在想寫什麽好?”
話音剛落,屜裏掉出一本《春集》。
薑妤彎腰撿起,隨手翻了一頁,“就隨緣吧。”
那一頁堪堪就是《長命.春日宴》
可裴宵看到那一頁上分明有折痕。
真的是隨緣嗎?
小子心思彎彎繞繞的,不知想做什麽?
裴宵一邊握的手寫詩,一邊餘審視。
四十五度角俯視下去,恰能見長而濃的睫羽低垂,泛著淡的上冒出細的汗珠。
明明也不熱的,許是練字太專注了?
兩人就這麽練了一晚上,裴宵也沒想通想做什麽。
薑妤也隻全程盯著筆,甚至都沒抬頭看他一眼。
裴宵最後才想明白也許真是喜歡他的字而已?
於是,小詞的落款,裴宵又特意握著的手寫下了“裴宵”“薑妤”的名字。
……
這件事已經過去兩年之久了,如今再想別有一番滋味。
裴宵角不上揚。
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夫君想到什麽喜事了?許久沒見夫君笑得這般開心了。”
薑妤蹲在他麵前,歪頭看他。
“沒什麽,遇到一隻貓兒逗趣而已。”裴宵回神,眼中已波瀾無痕,不以為意掩了過去。
薑妤大概知道他口中的“貓兒”是什麽了。
這些年,都不過是隻逗趣的貓兒罷了。
心底有些然,眸也暗淡了幾分。
兩人各自撿著地上紙張,靜默無言。
屋子裏隻餘下風吹窗戶,吱呀呀的細碎響聲。
安靜得人窒息。
“夫人怎麽抄這麽多?”裴宵先打破了沉默。
他默數了下,薑妤今晚竟手抄了九十九張。
薑妤有些不想跟他說話,但戲是起的頭,總得演下去。
薑妤僵扯了扯角,“夫君近日心事重,我又幫不上什麽忙,想著在這佛門聖地多祈願祈願,也許能幫夫君紓解心結呢。”
裴宵握著宣紙的手扣,指尖挲著上麵未幹的字跡。
原費心費力,是為了祈他安康?
“妤兒……”
裴宵啟,有些話到了邊,話鋒一轉,“此間麻煩已解,夫人不要勞過度,我會更不安。”
裴宵了眼的腳,“你的腳還沒好,我扶你回房休息嗎?”
他句句妥帖細致,可自從來了寺廟裏,薑妤總覺得霧裏看花,越來越疏離。
不過,薑妤也看出來了,他還惦念著一過往,這是薑妤能夠利用和掌控的。
“那我不打擾夫君了。”
薑妤垂下眸子,朝他頷首,一瘸一拐走了。
忽而,一抹影搖搖墜。
裴宵不由多想,步扶住了薑妤。
的子偎進了他懷裏,蔥白的指尖抓住了裴宵的領口。
像攜著花香的三月春風撞了滿懷,再平靜的湖泊,也照樣波粼粼。
裴宵退了半步。
“夫君對不起,我是不小心的。”滿眼愧疚仰他,又手去整理他淩的領。
可似乎站不穩,重心幾乎都在裴宵上,手指更是時不時到他的皮。
“夫人!你腳不便,我送你回去吧。”裴宵去摁的手。
可撲了個空,薑妤已經開手,站直了子,“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薑妤未再看他,頭也不回離開了。
裴宵看著空落落的手,心裏有些躁。
這些日子,靜心打坐,已初見效。
怎的今晚又了好幾次?
和人待在一起時間久了,果真沒好。
裴宵收回目,轉到書桌前,抄佛經去了。
屋外,電閃雷鳴,雨聲淅淅瀝瀝。
房簷下燈籠忽明忽滅,雨卻無停歇之勢,擾人煩憂。
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裴施主,不好了!夫人腳傷複發了!”
裴宵指尖一抖,一滴墨落在宣紙上,暈染了佛經。
“夫人傷,去找你們慧覺大師!”
找他做什麽?
他能看病嗎?
裴宵深吸了口氣。
“可是……”小和尚了後腦勺,仍躬立在門口,“師父也沒法子,藥膏用完了,夫人的腳腫得厲害。”
“怎麽會?”前些日子,裴宵明明瞧著都快好了。
小和尚道:“夫人今日去半山腰采鬆枝,傷口不小心淹了水,有些潰爛。”
到底是毒蛇咬的,發作起來隻怕命堪憂。
怪不得剛剛走路姿勢怪異得很。
“夫人采鬆枝做什麽?”
裴宵繼續抄著佛經,提筆蘸墨的時候,手勢不穩,不小心絆倒了硯臺。
墨灑了一地,也濺在了裴宵手上。
他指尖碾磨著墨,若有所思。
外麵的小和尚也附和道:“夫人說裴施主用的墨不順手,特意去采了新鮮鬆枝,讓師兄幫著重新做墨條呢。”
裴宵才想到今晚抄經,的確墨順暢了很多。
前幾日他不過胡謅的說硯臺墨條不好用,薑妤竟然記在心裏了?
自己都沒好。
又是抄詞,又是做磨條……
折騰什麽?
裴宵有些氣惱,但也不知道氣的是什麽,匆匆往薑妤房裏去了。
裴宵到的時候,薑妤正獨自抱膝坐在床榻上,肩膀微微。
寒夜裏,殘燈如豆,單薄的背影顯得格外蕭條。
裴宵又不由得放輕了腳步,掌了盞燈上前,才看清腳腕比之前紅腫得還要嚴重。
被蛇咬的傷口也有潰爛之相。
“深山危險,你一個姑娘家何苦到跑?”裴宵盯著的傷口,不蹙了起眉。
薑妤見他表嚴厲,悻悻然把頭埋進了膝蓋。
裴宵掀開擺坐在了腳蹬上,聲音放緩了些,“到底怎麽弄的?”
薑妤避不開他嚴厲的眼神,甕聲甕氣道:“今天跟小師傅們去半山腰采鬆枝,不小心倒了,磕到石頭上了,了點兒傷。”
裴宵仍沉著臉。
薑妤掐著小拇指道:“就一點點點點的傷。”
裴宵還是不語。
“就是想讓夫君高興一點嘛。”越說聲音越小,輕輕淺淺的,仿佛一掐就滅。
裴宵責備的話到了邊,又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他淡淡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麽不高興。”
“那夫君為何總疏遠我?”薑妤咬著,“夫君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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