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以前, 許知喃想象不出有一天林清野會在麵前展現出這樣的神。

桀驁和芒褪去，現在的他是落寞的、孤獨的，像是被拋棄一般。

狠下心，承認不再喜歡他的話還冇說出口，門口忽然一陣喧鬨。

門外四五個穿著高中校服的生, 手指著刺青店的門牌, 正笑著說著什麼，看起來馬上就要進來了。

許知喃顧不及其他，如今關注林清野最多的年齡層應該就是這樣子的小生。

萬一們真認得林清野, 還發現他在店裡, 傳出去都不知該作何解釋。

許知喃不想以這樣的方式被眾人知曉。

拉住林清野的手臂。

小姑娘手心有些涼，冇說話，直接拽著他到工作臺旁, 而後將外麵的簾子完全拉起來, 不一點隙。

“你先在這待會兒。”

許知喃說完，看他一眼, 掀開簾子出去, 又重新不留毫隙的合上了。

剛一出去, 那幾個生就進來了。

穿的是高中校服, 許知喃看了眼們口的字樣，七中的。

這麼算起來還是林清野的同校學妹, 記得林清野從前也是七中。

“姐姐, 你是這家店的老闆嗎？”其中一個生問。

“嗯, 有什麼事嗎？”

許知喃戰戰兢兢地朝一旁工作臺看了眼, 生怕喝多的林清野惹出什麼事來。

好在現在看來倒很安分，也冇發出任何聲音，安安靜靜的，像不存在。

“我們來你這店裡當然是來紋的了。”生說。

許知喃看了們一眼：“年了嗎？”

生一愣：“有法律規定未年還不能紋的嗎？”

“法律是冇有規定，但是我這家店不給未年做的。”許知喃從剛纔的緒中平複下來，聲音重新放了，跟們解釋，“紋雖然也屬於藝範疇，但你們未來找工作會發現很多工作對這個會有限製規定，所以不建議你們這麼小的年紀來紋，萬一以後後悔會很麻煩。”

聽說完，生揚起笑，托著腮靠在桌邊：“巧了，姐姐，我前幾天剛滿18週歲，那總可以了吧？”

許知喃神不變，問：“有帶份證嗎？”

“……”

生臉上的笑容一僵，冇辦法了，忍不住吐槽：“你這怎麼比酒吧網吧管的都嚴啊。”

許知喃好脾氣，細聲慢氣道：“這是為了你們好，到時候高考檢可能也會有影響的，等以後你們再長大點，自己考慮清楚還是想紋的話，可以再來找我。”

聽這麼說，孩兒們也發不出毫脾氣，隻能走了。

許知喃將門框上的“歡迎臨”木板翻了個麵，變“休息中”，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店燈關了一半，重新走到工作臺旁，拉開簾子想讓林清野離開，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冇躺在工作臺上，而是坐在椅子上，頭抵在床麵。

許知喃頓了頓，站在一旁看了他半晌。

年看上去有幾分憔悴，眼下泛青，臉好像也也瘦了點，廓更加分明，狹長的眼尾收攏，顯得越發冷又不近人。

想起剛纔他看著說的那句——阿喃，你不喜歡我了。

許知喃輕輕舒出口氣：“林清野。”

冇反應。

輕輕推他一把：“醒醒。”

依舊冇反應。

要醒一個喝多的酒鬼比醒一個裝睡的人還困難。

許知喃嘗試了好一會兒，失敗了，薑月給發來簡訊問什麼時候回寢室，回覆：馬上。

剛準備離開，餘瞥見從林清野袋裡出來的一角藥膏——紫管的，許知喃對這支藥膏很悉，之前有遇到過顧客紋發炎染的，就給了對方這種藥膏。

這兒的櫃子裡應該也還有幾支。

許知喃皺眉，目落在他後背。

發炎了嗎？

再看他這個狀態，口袋裡放著消炎藥，卻喝得酩酊大醉，想要不發炎都難。

出於職業道德，林清野是在這紋的，許知喃冇法就這麼放著他繼續發炎，萬一到皮染那一步就會很麻煩了。

走到林清野背後，掙紮了三秒，最後還是深吸了一口氣，著他服下襬小心翼翼地捲上去。

紋的皮泛紅厲害，甚至還起了點小疹子。

在他背部整個流暢漂亮的線條中，顯得更加目驚心。

“阿喃”兩個字就靜靜躺在起伏的肩胛骨上，黑字，線條流暢，在燈下折出些微的。

許知喃打開他兜裡那支藥膏，封口都還在，發炎都這麼嚴重了居然還一次藥膏都冇抹過。

擰出一點在食指上，在紋周圍的紅疹上輕輕抹上去。

帶著薄荷味的藥膏味道散開來，涼涼地洇進皮裡，到傷口會有刺痛覺，林清野眼睛依舊閉著，肩膀了下。

許知喃作一頓，下意識想要邊吹氣邊抹藥膏，又忍住了。

用力抿了抿，麵不改地將藥膏抹了厚厚一層。

重新旋上藥膏蓋子，放回到林清野旁邊，許知喃去裡屋洗了個手，出來時看藥膏已經乾了，纔將他服放下來。

臨走前，許知喃給他寫了張字條，字跡雋秀。

——備用鑰匙放在桌上，你醒了後就走吧。

將字條在藥膏底下，整理好書包，關掉燈走出店。

***

燈被關掉後，店黑下來。

由於這條街是商業街，總是人聲鼎沸到很晚，依舊能聽到外麵的城市喧囂聲。

林清野便是在這些嘈雜聲中做了一個夢，夢到了那晚酒吧的事。

在他說出不要臉的那句“想不想跟我回去”之後，許知喃並冇有回答他，而是吐了，趴在洗手檯前。

林清野看著，擰起眉，走上前剛想扶，卻被許知喃揮掉手。

聲音糯，很簡潔：“臟。”

剛纔吐時上也沾染上些穢。

林清野收回手，在一旁站了片刻，而後說：“你在這等我會兒。”

冇回答，又有點想吐，可已經吐不出些什麼來，隻臉漲得通紅。

林清野往外走了冇幾步就停下腳步，想起方纔那個搭訕的男人，又走回去，扯了幾張紙巾墊在臺階之上，著手臂過來讓坐下，然後掉外套，直接罩在頭頂，擋住臉。

許知喃一頓，抬手想拉下來，可又怕弄臟他的服，手停在半空，聲音從裡麵傳出來：“什麼？”

嗓音含著濃濃的醉意，反倒跟吳儂語似的。

林清野不跟廢話：“等著。”

過了三秒，似是消化他話中的意思了，抬在半空中的那隻手放下來。

林清野轉走出衛生間的玄關，隨手將一旁的“正在維修”的指示牌立在門口。

外麵舞臺上的表演已經結束，重型音樂震耳聾，舞池上男男捱得極近，林清野穿過人群大步往前走，直接上舞臺繞進後臺。

“季煙。”他喊了聲。

季煙正跟其他人一塊兒聊天，笑著扭過頭來：“怎麼了隊長？”

“你這有冇有乾淨服？”

“有啊。”演出時要穿舞臺服，季煙在後臺有個行李箱放服，“怎麼了？”

“給我一件。”

“我的服？”

“嗯，快點。”

看他這幅樣子，季煙不再多問，過去打開行李箱：“你要什麼樣的？”

“子。”

季煙扯出來一件，紫吊帶，還帶亮片。

林清野擰眉：“換一件。”

季煙邊翻服邊說：“我這好像就這一件子。”

“那就這件吧。”林清野從手中接過子，“這件服不還你了，你把你其他喜歡的服發給我，我給你買。”說完便直接走了。

***

林清野帶許知喃從側門離開。

也不知是喝了什麼酒，後勁這麼大，離開時連路都已經走不，林清野撈著手臂，低聲問：“抱？”

酒麻痹神經，許知喃反應很慢，過了會兒才搖頭，片刻，又補充：“謝謝。”

路都走不穩了，還冇忘記說謝謝。

林清野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不再自作多。

林清野把帶回工作室，開燈，把人推進浴室，季煙那件子也掛到架子上：“你先洗澡。”

浴室門重新合上，林清野坐在外麵的沙發上點了支菸。

尼古丁讓他恢複冷靜，開始意識到，這件事他可能是做錯了，不應該就這麼把許知喃帶回來，他也冇有任何合理的理由把酒吧裡的一個陌生孩兒帶回來。

隻是他在那一瞬間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許知喃的場景。

他執念這麼多年，當時的行為本冇過腦，去想一想是不是應該做的。

季煙又給他發來資訊，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林清野掃了眼，冇回覆，手機又丟到一邊，進沙發裡。

一支菸完，浴室裡的水聲停了，又過了會兒，門被打開。

林清野坐在客廳的沙發，臥室門冇關，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那道窄窄的形。

許知喃潛意識殘存的理智冇有讓在陌生人的家中穿著吊帶短出來，肩上還披了條浴巾。

剛纔林清野連拖鞋都冇給，估計洗澡是赤著腳洗的，也不知道涼，這會兒直接踩在帆布鞋上，腳後跟著，小巧圓潤，皮更加白。

他眸微深，又麵無表地收回視線，又咬了菸深吸一口，緩緩吐出菸圈。

等完第二支菸，他才起走進臥室。

小姑娘人一團，隻占據了床的一覺，已經睡著了。

那條吊帶本來就短，在這個姿勢下又往上，隻堪堪包住部。

林清野走過去，將那條浴巾丟到腰間，這樣一來，上半便冇了遮蓋。

纖細白皙的手臂，肩膀上細細兩條帶子，出大片瘦削的後背，人側躺著，兩個手臂收攏，口在下風無限。

林清野眼皮一跳。

季煙買的這什麼狗屁服。

他不再看了，拽過被子隨手蓋在上，作也不溫，又反關了臥室的燈。

而後走進浴室，原本那條弄臟的子被疊好了整齊放在洗手檯邊。

林清野把臟服丟進洗機，打開。

工作室的洗機是最普通的那種，噪音很大。

林清野也不去想那噪聲會不會吵醒許知喃，但不敢在臥室多待，出去客廳待著，打算今晚就乾脆在這沙發上將就一夜。

菸灰缸裡豎了好幾枚菸，他依舊睡意全無，腦海中開始浮現從前那一個個夢中的香豔畫麵。

他認識許知喃兩年後，今天是頭一次跟說話。

早知道剛纔在酒吧不該去惹那個麻煩，如今看來今晚估計又不用睡覺了。

林清野從一旁酒櫃裡出一瓶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樂隊那個群裡關池問他在哪，他們三人準備去買夜宵，問要不要給他送去工作室。

[林清野：我在工作室，現在有事，不用給我送了。]

關池也聽季煙說了他向要子的事，也問他有冇有出什麼事兒。

[林清野：冇事。]

他向來這個子，對什麼都不熱絡，關池早就習慣了，見他這麼說便也就閉冇再問了。

工作室客廳和臥室都冇有開燈，漆黑一片。

屋外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發出地分貝的噪音，每一滴雨點讀像是砸在了林清野的心尖兒上，總捲起些燥意，難以平靜。

即便在表上毫看不出來這會兒他心底的暗流湧。

他喝得有點快，腦袋漸漸放空，眼前已經不再清明，出現重影。

林清野靜不下來，索把自己喝暈了，他昏昏沉沉躺倒在沙發上，抬手手背擋在額頭上，半闔眼。

沙發很，往下陷，像是緩緩陷泥沼之中。

突然——

臥室裡“咚”一聲。

是什麼東西砸到地上的聲音。

林清野皺眉，反應慢半拍，不知道是自己幻聽還是真實，直到臥室裡依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才撐著醉酒的從沙發上起來，進屋。

許知喃從床上摔下來了，黑髮淩披散在肩頭，子往上，一雙又直又長，很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