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崇明和葉老太太的臉變得十分難看。
如果前幾日葉雅茗說這話,他們定然不以為然,覺得葉雅茗不會看人,胡思想;又或者心理暗,把人想得太壞。
宋易風多謙和有禮的一個好孩子,哪能像葉雅茗說的這樣。
可現在,葉雅茗才展示了讓人極震撼的能力。思慮之深,眼之遠,察力之敏銳,葉崇明活了幾十年,做了一輩子買賣都覺自愧不如。
別忘了孟呈煒的不妥當,一眼就看出來了。
又是宋易風的未婚妻,對宋易風自然比誰都關注,也比誰都了解。既說宋易風不妥當,那是真的不妥當了。
想起孟呈煒,想起丁建,想起宋易風,葉崇明忽然從心底里生出懼意和深深的自我懷疑來。
他看人的眼,真的太差了。葉家差點就敗落在他的手。
他想要端起茶盞喝口茶平復一下心境,可抖的手讓茶差點撒了出來。
他趕把茶盞放下,回了手,深深吸了幾口氣。
「那你覺得,這門親事……」他看向葉雅茗。
「他不是良人,我想退了。」葉雅茗道,「不過現在退,容易落人把柄。反正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他也說了想考上進士才親,這件事不急,咱們先把孟呈煒的理清楚再說吧。」
就算要退親,也要宋易風敗名裂,並把葉家送給他的銀錢吐出來。
大晉對於子,雖比歷史上的明清好一些,但世人對子總是苛刻的。憑對宋易風的了解,那人肯定會製造輿論,把和葉家釘在恥辱柱上,而他了一朵無辜白蓮。退了親,別人不會說宋易風怎麼樣,只會對和葉家指指點點。
沒得宋易風拿著葉家的錢讀了這麼多年書又考取了功名,最後退親他一輕鬆,反而要背上被退親的壞名聲,葉家多年付出卻要被指責。
要先把他釘死在恥辱柱上,就需要謀劃一番。
「對對。」葉崇明聽說此事不急,思維立刻回到家裡的大事上來。
「我還在山上時,你陶家舅舅上山了一趟,告之我孟呈煒的一些況。他是從京城來的皇商,有個姨母在宮中做妃嬪。不過這都是他自己跟人說的,也不知真假。」
提起孟呈煒這個人,他就有些頭疼。
這些年葉家憑著仁義誠信做買賣,從來不用那些下作手段。而因祖蔭和家底的緣故,讓葉家在臨安有些薄面,葉崇明這輩子也從沒見過這種毫無恩怨就置人於死地的對手。
像孟呈煒這種人,葉崇明打心裡發怵。葉家基淺,孟呈煒卻大有來頭,手段又毒辣,不講武德,對上他,葉家真的只能被挨打。
想到這裡,葉崇明不由考慮起葉雅茗關於找人合作的建議來。
「茗兒,明日你帶上一罐桂花茶,跟我去崇善寺一趟。」他道。
葉雅茗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記憶,對這崇善寺並無了解。倒是老太太喜歡帶家中眷去靜德庵上香。
不由問道:「去崇善寺做什麼?要見誰嗎?」可不認為葉崇明這時候帶去寺廟是去上香。
葉崇明點點頭:「崇善寺的智能大師,最是喜茶。崇善寺雖也種茶制茶,他還是喜歡你爹制的散茶,年年都會購進一些,我跟他尚一兩分。他為人和善,份尊貴,結的權貴也多。我想帶你去,泡上一泡桂花茶給他嘗嘗。」
葉雅茗想了想,委婉地提醒道:「祖父,
我覺得,咱們先賣桂花茶。等開賣了您再送些給智能大師,就說家裡研製了一種新茶,送給他品嘗品嘗。其他方面,先別提。」
葉崇明瞳孔一,用力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他是關心則了。
現在葉家面臨危機,既然下定決心尋找合作者,他第一時間想到智能大師,便想立刻把新茶送到他的手上。
葉雅茗這話一出,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對了。
是,這新茶和泡茶手法送到智能大師面前,固然能讓他刮目相看,沒準還真能從他那裡找到一個好的合作者。
但是,既然主送上門去,那麼葉家就失去了挑選合作者的機會,只能被地被人挑選。最後是什麼樣的人看中葉家和他們的新茶,那就只能看運氣了。
當然,他相信智能大師的為人。但萬一呢?智能大師也沒有義務要為葉家的合作者把關。
葉雅茗見葉崇明聽得進去,便繼續道:「我們現在應該大量收購桂花,就以製作桂花或釀桂花酒的名義。然後由我帶著丫鬟婆子在家中製作桂花茶。家中的散茶不夠,可以人在別的茶坊買一些。」
「等桂花的開花季過去,這些桂花茶才放出去售賣。那時候無桂花可用,就算有人想要研製桂花茶的製作方法,也無計可施。」
「這樣做,既然給明年製作桂花茶爭取了時間,也給了我們從容選擇合作者的機會。」
「對對,這樣做,咱們可以將利益最大化。」葉崇明用力點頭。
他也明白葉雅茗他到別的茶坊去買茶的用意。
夏茶和秋茶所制的茶,榷務司那裡是有的,便是足了稅,價格也比別的茶坊的便宜,畢竟榷務司也要給茶商們留一定的利潤空間。
但去榷務司買,一來那是茶,還得理,而因為桂花不等人,他們本沒時間對茶進行加工;再者一旦他們在榷務司大量買茶,又在城中大量收購桂花,讓人聯繫起來,不難猜到葉家要製作桂花茶。
所以這散茶只能派下人以個人的名義去別的茶坊小批量購,不能到榷務司大量購買。
至於散買茶葉價格高,現在就沒必要計較這麼多了。跟桂花茶的製作方法的保和以後帶來的利潤相比,散茶的價格高些真沒什麼。
葉老太太看看孫,再看看丈夫,心裡忽然生出一種荒謬的念頭。
怎麼覺得葉雅茗如一定海神針似的,才是家中拿主意的人;反倒是一向聰明沉穩,運籌帷幄的老頭子,了下位的聽令者?最荒謬的是,他還滿臉的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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