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送來冰塊後, 簡輕語就老老實實地用上了,每天晚上都會往冰鑒裏填幾塊,等著他隨時襲, 然而一連等了十餘日, 卻連他的影子都沒等來。
轉眼便是八月,京都最炎熱的酷暑終於到來,空氣裏都蒸騰著沉悶的汗氣, 堵得人呼吸都變得不順了。
寧昌侯初一休沐,便丫鬟通知各院, 晌午一同用膳,簡輕語雖不想去,但還是答應了。
到正廳時,寧昌侯一家已經到齊了,正有說有笑地熱鬧著,一看到笑聲頓時停了。簡震輕哼一聲,表有些許不自在, 秦怡撇了撇,眼底閃過一嫌棄,但當著寧昌侯的麵也沒敢說什麽。
這二人自從上次趙玉慶一事之後,對著便是這種別別扭扭的樣子,反倒是簡慢聲始終如一,不論簡輕語做什麽說什麽, 都一如既往的冷漠無視。
簡輕語懶得去猜他們在想什麽, 走進去後對著寧昌侯福了福:“父親。”
“快坐下吧,等你多時了。”寧昌侯招呼坐下。
簡輕語應了一聲, 便到簡慢聲和簡震中間的空位上坐下了。管家見人到齊後,便下人們將飯菜傳了上來。
侯府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飯菜一上齊,秦怡便給寧昌侯盛了碗湯:“今年夏天可真熱,幸好陸大人送了不冰來,不然靠侯府那點存量,哪敢像這樣吃個飯就用三四個冰鑒。”
簡慢聲若有所思地看向簡輕語,簡輕語淡定地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搜尋想吃的東西。
“陸大人確實出手闊綽,所以我打算將府中那副棋盤贈予他。”寧昌侯與閑聊。
秦怡一邊舀了一勺蝦仁蒸蛋送到簡慢聲碗中,一邊驚訝開口:“侯爺說的可是先皇所贈的棋盤?那可是您的寶貝,您舍得割嗎?”
“送陸大人的,有何舍不得,他府上奇珍異寶恐怕不,本侯還擔心他看不上呢!”寧昌侯輕哼一聲。不過是與陸遠你來我往一次,昔日那些避他不及的人就等不及重新簇擁而來了,若是能更進一步,其間好可想而知。
他所能會到的變化,秦怡為侯府當家主母自然也能會到,因此深有,為簡震夾了塊紅燒後點頭:“說得也是……那侯爺送棋盤時,記得與陸大人博弈兩局,說不定會更加親近。”
“我倒是想,隻可惜短時間是沒機會了。”寧昌侯長歎一聲。
一直在研究菜的簡輕語頓時抬頭,言又止地抬起頭,想問問為何沒機會,可又怕太突兀,會引起寧昌侯的懷疑。
正當糾結時,簡震瞄好幾次,終於忍不住順著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就看到在盯著……父親的湯?
簡震愣了愣,看看父親的湯,又看看自己碗裏的紅燒、和簡慢聲碗中的蝦仁蒸蛋,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麽。他輕哼一聲重新低頭吃飯,但泄憤似的拉兩口飯後,還是忍不住了。
簡輕語還在遲疑,隻覺某人的筷子在眼前一晃,接著的碗中就出現一塊糯米,頓了一下,一臉莫名地看向旁邊的簡震:“你幹什麽?”
“……不小心掉的,不行嗎?”簡震態度惡劣。
簡輕語揚眉:“能拐著彎掉進我碗裏,也是不容易啊。”
簡震被嘲得耳朵都紅了,冷哼一聲抬起頭,發現其他三人都在看他,他趕轉移話題:“爹,為什麽陸遠短時間不能跟您下棋啊?”
簡輕語:“……”這便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安靜一瞬,默默往簡震碗裏送了塊魚。簡震餘看得清楚,耳朵愈發熱了,隻外強中幹地橫了簡輕語一眼,便假裝認真地看向寧昌侯,仿佛特別想知道答案一般。
寧昌侯不負所,掃了他一眼後緩緩開口:“近來天兒太熱,聖上又病了,著他留在宮中輔助大皇子批改奏折。”
“錦衛批奏折?”簡輕語驚訝,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說出聲了,隻能假裝鎮定地補一句,“錦衛不是武職麽,怎麽還管批折子的事?”
“聖上信不過皇子,更信不過大臣和宦,能用的不就隻有錦衛了,這有何奇怪的。”難得遇到自己會的題,秦怡當即一臉‘你真無知’的表回答,再看寧昌侯等人一副淡定的模樣,顯然也覺得這樣是正常的。
……很好,對陸遠的實權又有了進一步的認知。簡輕語淡定地吃掉碗裏的糯米。
這個小曲之後,秦怡繼續同寧昌侯聊天:“這都八月了,宮裏還沒提行宮避暑一事,今年還有指嗎?”
“聖上還病著,怎麽可能再折騰去行宮,除非他暑天之前能好起來。”寧昌侯輕哼一聲。
秦怡蹙眉:“聖上這次的病是不是很嚴重?我看李大人楊大人家原定的壽宴和婚宴都取消了,若有什麽事你可要與我通個信兒,我好盯著點府裏人,免得鬧出什麽子來。”
“放心,聖上的病不過是舊疾,不算什麽大事,”寧昌侯說完頓了一下,低聲音道,“但還是低調些好,聖上這次下旨召回了二皇子,怕是有了立儲的意思。”
秦怡驚呼一聲,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後立刻捂住,簡震表逐漸嚴肅,一直沒說話的簡慢聲也蹙起了眉頭。簡輕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給自己盛了碗冰鎮梅子粥。
用過午膳,寧昌侯和秦怡便去歇息了,簡慢聲也轉離開,簡震本想跟著走,卻被簡輕語攔住了。
“做什麽?”他一臉警惕。
簡輕語嘖了一聲:“怕什麽,我還能打你不?”
簡震驀地想起當初沒好時被踹倒的事,頓時咬著牙威脅:“現在的你可打不過我。”
“是是是,你最厲害了,”簡輕語敷衍完話鋒一轉,“問你個事,為何提及立儲的事,你們都這麽張?”
莫非寧昌侯加了哪個皇子的陣營?可他一個沒什麽實權的閑職侯爺,平日最大的差事就是陪聖上下棋,還一兩個月都不定下一局的那種,當真有皇子肯接收他?
簡震聞言輕哼一聲,倨傲地抬起下:“二姐要嫁的周國公府,是貴妃娘娘的母家,大皇子和二皇子又素來不和,不論誰做皇帝,都不會放過對方,自然會張了。”
簡輕語頓了一下,虛心請教:“所以貴妃娘娘是?”
“是大皇子的母妃,未來二姐夫的姑母,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簡震不耐煩地橫一眼,直接大步走了。
簡輕語眨了眨眼睛,在心裏捋了一下關係,所以簡慢聲的婆家是貴妃的娘家,貴妃就是簡慢聲未來的姑姑,大皇子是簡慢聲未來的表兄……這麽近的關係,難怪會如此張。
簡輕語嘖了一聲,懶洋洋地回了別院。
這一次午膳之後,才發現自己對京中的事一點都不了解,於是特意來英兒問了問,勉強得知當今聖上子嗣稀薄,如今隻有兩個皇子四個公主,前兩年二皇子直言進諫惹惱了聖上,所以被調出京都任職,之後一直沒回來過,即便如今回來了,眾人依然覺得大皇子更得聖上寵。
當聽完聖上如何偏心大皇子的故事後,簡輕語心中慨,難怪秦怡每每提及簡慢聲的婚事都如此驕傲,這能不驕傲麽,將來大皇子做了皇帝,簡慢聲可就是真正的皇親國戚了。
打聽完京中的事,簡輕語再次專注於實現母親願的事,在寧昌侯麵前表現得心聽話,時不時提起在漠北時的生活,以引起寧昌侯的愧疚。在的努力下,寧昌侯終於有所鬆,一次晚膳之後提起,要在秋後為母親立塚。
秋後,滿打滿算也就兩三個月了,隻要足夠懂事溫順,寧昌侯應該不會食言,而立塚之後的第二件事,便是陸遠對生出厭煩……陸遠已經半個月沒來找了,第二件事對來說似乎也不難。
簡輕語又充滿希了。
當天夜裏,便夢到自己回了漠北,於漫天黃沙中找到一溫泉泉眼,於是解開衫踏了進去,當溫熱的水漫過軀,隻覺得自由,沒有邊際的自由。
“這般高興,夢到誰了?”
不悅的聲音響起,溫熱的水消失,隻剩下發燙的相。簡輕語猛地驚醒,睜開眼便對上陸遠淡漠的雙眼。
半個月沒見,他似乎黑了些,也瘦了些,下頜線愈發鋒利,雙眼也冷得嚇人,看得出這段時間十分勞累。簡輕語無言地與他對視片刻,突然攬住他的脖子將他拉到床上:“我好想你,你怎麽現在才來?”
憨憨的,仿佛等了他許久。
陸遠冷笑一聲沒有上當:“若真想我,為何一次都沒去找我。”
“……你不是在宮裏麽,我如何去找你?”簡輕語大言不慚,好像不是今日才知道他去了哪,說完不等他反駁便先發製人,“你看,我日日放著冰鑒,就是因為怕你來了之後會覺著熱。”
這句話取悅了陸遠,陸遠這才算放過。
簡輕語枕著他的胳膊,見他沒有做那事的意思,頓時鬆了一口氣,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便睡了。因為擔心旁的人會大發,這一夜都睡得不怎麽安穩,翌日天一亮便醒來了,睜開眼睛後發現側空空如也,仿佛陸遠的到來隻是一場夢。
簡輕語懵了半天,一抬頭看到冰鑒放了一個小小的食盒,頓了頓拿過來,打開便是一盒致的糕點。冰鑒的寒氣將食盒凍得涼涼的,裏頭的糕點也有些發,夏日裏吃起來應該別有一番風味。
簡輕語盯著看了半天後,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專程跑來一趟,不是為了來給送糕點吧?若真是這樣,得什麽時候才能等到他的厭煩吶?
英兒進屋伺候時,就看到簡輕語直勾勾地盯著手中食盒發呆,頓了一下上前,還未請安問好,就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大小姐!”
簡輕語茫然抬頭:“嗯?”
“您上怎麽了?又有蟲子了嗎?”英兒一臉驚慌。
簡輕語愣了一下低頭去看,隻見自己敞開的裏中,白皙的上布滿青紅不一的痕跡。
:“……”就知道陸遠不可能這麽好心。
無語地係好裏,遮住一的痕跡,簡輕語這才洗漱幹淨,拿了一塊糕點細細品嚐。不出所料,冰過的糕點煞是香甜,解了大半的暑意。
吃過東西去園子裏散步,恰好遇到寧昌侯,心頭一走上前去閑聊,聊著聊著無意間提起:“父親昨日說的棋盤可給陸大人送去了?”
“他還未從宮裏出來,恐怕要等上幾日了。”寧昌侯隨口道。
……所以他昨日出宮一事無人知曉,費這麽大功夫,就為了來占的便宜,簡輕語繼陸大人的權勢之後,對陸大人的好程度也有了新的認知。
“我說的你聽到了嗎?”寧昌侯又說了些什麽,一扭頭就看到簡輕語心不在焉的模樣,頓了一下後蹙眉提醒。
簡輕語回神,對上他的視線後老實搖頭:“兒熱昏頭了,沒聽清父親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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