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怡一點都不好玩。
下班後回到漆黑的家門口,宋怡這麼想道。
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暗自抱怨自己也被池招傳染了。渾疲憊,到充當床和沙發的舊床墊上躺平。
過氣來以後,掏出手機把這個禮拜所能瞭解到的池招的事發送出去。
詹和青約週末在距離公司足有兩條街之遠的咖啡廳見面。
不得不說,宋怡覺自己好像中大獎了。
詹和青給的這份兼職實在不錯,不用竊取商務機,也就只是告知他池招最近沉迷什麼遊戲、對哪幾個職員的企劃比較興趣以及池招跟財務部的來往是否頻繁。
最開始比較生疏,難免勤過頭,連池招一天中的生活細節都記錄下來。於是不由自主產生一些多餘的想法。
一天喝那麼多次可樂沒問題嗎?每天吃垃圾食品不太好吧?他好瘦,不要嗎?又沒有好好吃飯,胃痛藥一次會不會吃得太多了?午睡睡太多,晚上不睡覺,這不是好習慣……
思慮久了,忍無可忍,終於找機會跟池招提出來。
當時池招正在往裡送薯條,目瞪口呆地聽到宋怡面無表說的這些話,他定格了幾秒鐘,隨後繼續狼吞虎嚥,往裡塞速食食品:「下次再說。」
有關此事,宋怡也向詹和青報告了。
見面時,詹和青束起風立領,又舉著報紙擋住自己的臉,頗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他打量了很久,問:「你很生氣嗎?」
「沒有。」宋怡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只是覺得他不配合我的工作。」
池招不接對他生活習慣的意見,然而工作上,他卻從不吝嗇向下屬提意見。
有的時候語氣也會激烈。可是,大部分時候,他總是態度很平和。
因此恐嚇程度加倍。
但是他在公司裡的口碑卻不錯。
豈止是不錯,本是到了非常好的程度。
畢竟他指點過的遊戲最後收益都很好,批評總是對事不對人,公私分明不會針對任何一個員工。
上一秒,他還對著某一個人的企劃出「你為什麼有勇氣拿給我看呢」的表,下一秒就能興高采烈拉著那人一起看畫片,還給人家分他喜歡吃的糖。
加之他長得好看,又是單,崇遊的員工全都恨不得建立池招後援會。
在宋怡慨「太誇張了」的時候,夏凡悠悠地說:「池總在崇名總部實習的時候,職員每天流給他買零食吃。樓下的甜品店老闆因此一夜暴富,結果這事被池招他爸知道,直接把那間店買下來,換賣麻辣燙的。池招為了這件事半年不肯跟他爸同桌吃飯。」
他爸爸這麼厲害?宋怡知道多容易顯得無知,並不說出來。
那時候才剛誤打誤撞進公司,後來才對崇名做了不補習。
池招的父親是崇名文化的首席執行。
池姓還是名門族。池招有兩個哥哥,其中,他的長兄做池崇。
崇名改名前做池氏,簡單暴,屬於姓池的。
改名後更加簡單暴,崇名。什麼意思?池崇名下的。
但是現在,提起崇名的繼承人,沒有人提起池崇,他們都只會想到池招。
其中的故事,宋怡覺得自己這種小角是不可能、也不需要知道的。但是,在瞭解過程中,還發現了另一件事。
詹和青詹副總的父親是崇名總部的首席財務。
末了,咖啡廳裡,又問:「詹副總呢?每天這麼注意池總是為了什麼?」
在這段時間的流裡,也對詹和青有了一些瞭解。這個副總沒什麼架子,在公司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地研究池招。
「還不是上頭……」他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多話了,於是轉移話題道,「下個月,崇名有晚宴。他肯定要帶伴的,要是有什麼風聲,隨時聯絡我。」
宋怡答應,買單的一如既往是詹和青。他付了錢,代說:「我先走,你過了半個小時再走。」
點頭,就這麼看著堂堂一間上市公司的副總鬼鬼祟祟跑出去,出門時還差點摔跤,連滾帶爬上了自己的名牌跑車。
宋怡歎了一口氣,等了一會兒才起離席。走回公司的路上,一步一步,越走越用力。
高跟鞋幾乎踏碎地磚,越想越不對勁,腔裡有什麼東西似乎異乎尋常地困擾著。
有什麼好困擾,宋怡琢磨不清,只能回去用工作掩埋自己的疑。
下午大概池招又曠掉了什麼工作,以至於接二連三有電話打來找他。宋怡以冷靜的職業態度為他們登記了事務,繼續手頭的整理時,池招忽然像做夢一樣從門外跑進來。
「夏凡!」他朝著被他自己弄得七八糟的辦公室喊道。
「夏助理不在!」宋怡站到門口說道。
池招看起來有點著急,他愣了一下,隨後朝一揮手說:「那你過來。」
這是宋怡第一次跟著池招外出工作,也是有的接什麼正經事的機會。與池招一起走進他的專用電梯時,宋怡不自覺抬起手捂住了口。
池招側過頭,面無表地盯著的舉。他說:「你這是幹什麼?」
心跳加快,宋怡低頭,看到自己不經意間的舉。立刻把手放下去,臉上仍然沒什麼表:「覺自己得到了老闆多一點的認可,所以很高興。」
池招盯著宋怡,好像要把的臉盯出來。
電梯門開,他們直接到達車庫。這也是宋怡第一次坐上池招的車。
上路以後,駕駛座與副駕駛座上兩個人一時半會都不出聲。池招說:「我放個歌吧。」
說著,他點開了音樂播放機。
只聽一陣雄偉而有力的節奏填滿車的空間。宋怡剛在心裡嘟囔了一句「好耳」,想問這是什麼歌,就聽到了這首歌的第一句。
池招在車裡放《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他愣了一下,說:「哦,不好意思。我放的我平時一個人在車上聽的歌,給你換一首吧,你平時聽什麼?」
說著,池招按下暫停鍵。音樂停止,車裡重新變得安寧起來。
「老闆,不用麻煩了……」宋怡貌似是客氣,連連推辭道。
就在這時,車突然響起另一曲激高昂的調子。
宋怡掏出手機,接通電話,對著陷沉寂的池招出了抱歉的表:「請您稍等一下。」
池招不說話,靜靜地擰方向盤。
宋怡的手機鈴聲是《戰友戰友親如兄弟》。
接到那個電話的宋怡看起來心並不怎麼好。
電話那頭和與其說是涉,倒不如說像是爭執。
顧慮到邊的池招,宋怡儘量放低了聲音,語氣也保持著舒緩。可是到最後,對方似乎提到了什麼令無法忍的事。
宋怡皺眉,對著話筒說:「不可以。聽到沒有,你們不要過來。」
可是電話已經掛斷了,又對著那邊「喂」了幾下,最後還是把手機收起來。
車裡安靜了幾秒鐘,池招沒有再次打開車載音樂。他問:「沒事嗎?」
「嗯,」說,「讓您分心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一時間,氣氛有點僵。宋怡突然想問問有關小時候的那次繪畫比賽,剛開口,車就停了。
他們到了目的地。
池招在下班時間衝進辦公室,甚至高聲大喊夏凡助理的名字。如此著急,宋怡猜測過,或許是他買的宣傳廣告上線了,又或者,最近展覽的場地出了什麼事故,再或者,他突發闌尾炎了——
當然,要是真的突發闌尾炎他就沒法開車了。
總而言之,宋怡沒有想到,池招那麼急急忙忙趕來的是電影院。
而且是全市最大的電影院。
「準備好了嗎?」池招回過頭問。
剛下車的宋怡一言不發,安靜地看著招牌。是書,是職業準則控制大腦中樞神經的書。上司的命令就是一切。
「準備好了。」說。
他們約定分工,池招去買電影票,宋怡去排購買限量版周邊商品的隊伍。
只有買了電影票才有資格購買周邊商品,因此池招買完電影票之後要立刻過去找宋怡。
宋怡排隊的時候一直在想一件很嚴肅的事。
進門的時候,已經清楚地看到了這間電影院招牌上寫的名字。
這間電影院明明就是池招自己家裡開的啊?為什麼他還要親自排隊買票?!外加牽連也要在天場所排隊?!
站在原地木然等候。畢竟,的職責就是跟著他和幫助他。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誰他是給發工資的人呢。
就在這時,面前有一個四、五十歲的人強行了進來。
兀自到隊伍中間,進來時還踩了一腳宋怡,隨後坦然自若地佔據了那個位置。
宋怡吃痛地看向自己的高跟鞋。眼前突然出現龐然大,毫不猶豫地開口:「您好。請不要隊,謝謝。」
聞聲對方就像被中死,激烈地反應起來:「什麼?!你說誰隊?!現在的年輕人真沒禮貌,你哪個眼睛看到我隊了?」
「每一間崇名電影院都有攝像頭,這裡在門口監控的範圍。我們去調錄影。我看到了您隊。」宋怡說。
隊的人立刻噤聲,就在這時,遠有兩三個男孩舉著霜淇淋和電影票衝了過來。
據稱呼來判斷,他們是這個婦的兒子和外甥。中學生,正是不願意吃癟的年紀,天不怕地不怕,對著宋怡便吼道:「你神經病吧!罵什麼人,給我滾,聽到沒?!」
橫飛的唾沫星子裡,宋怡閉上眼睛。再一次睜眼,心中毫無憤怒,臉上也波瀾不驚。
宋怡說:「是你們隊在先,請不要得寸進尺——」
「怎麼了?」後有風信子的香味,池招叼著一隻紙杯過來,握著兩張電影票的手穿過宋怡的後。他的手沒有,卻確保在他的臂彎裡。這使產生被支撐的覺。
他把紙杯摘下來,視線不鹹不淡,沒有惡意,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威懾。
罵罵咧咧的人也不由得噤聲,幾個男孩子沒想到宋怡還有同伴,嚇了一跳。
「他們欺負你嗎?」池招語氣輕鬆,臉上也一點沒有生氣的影子。
他剛側過頭,不遠待命的電影院店長已匆匆忙忙走了上來。他後跟著幾名保安。
店長恭敬而有禮地問:「池先生,謝您今日的臨。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
「這幾個人。」池招的角向兩側延,他幹乾脆脆地笑著,擺手示意,「不要讓他們再出現在店裡。」
「好的,一切按您的囑咐辦。」店長回頭,幾名保安與店員立刻上前催促他們離開。
中年人和初中生明顯沒見過這種架勢,驚慌失措,卻看到池招輕車路地把手裡的紙杯往後一拋。
「沒人教你們什麼『教養』,那就我來吧。」他的笑容清澈明朗,一字一句卻惡劣得令人發抖。
店長練地接住他扔過來的紙杯,微笑著側,親自領著池招往放映廳走。
宋怡被池招推著朝前走,出不願的表,卻又抵抗不過池招。
直到站在放映廳門口,他見還是執著地往後看,於是問:「怎麼了?忘了什麼東西嗎?」
「那個,」宋怡皺眉,十分嚴肅地說道,「限量版周邊還沒排到我……」
池招一怔,然後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彎下腰去,撐著膝蓋,又這麼笑了好一會兒,說:「不用這麼認真的。這是我家電影院。其實不用排隊就可以買到。」
宋怡臉上沒有多餘的表,只是認真地回答:「但是,您之所以親自過來,是因為真的喜歡吧?
「不僅喜歡這些東西,而且喜歡參與這種活的過程。
「作為書,我希您今天也能這樣的快樂。」
池招淺的瞳孔稍作停滯,他似乎有點意外。許久過後,池招別過頭去:「沒帶你來做什麼正式的工作,不好意思啊。」
宋怡被他直直地盯著。也不退,就那麼坦然地說下去:「今天您願意我來跟您一起做這件事,我同樣到很榮幸。」
的措辭十分客氣,但是卻給人一種迷幻的真摯,使人相信真的就是那麼覺得的。
池招抬起角:「那就陪我看電影吧。」
宋怡臉上的乾冰仿佛鬆,在冰冷的河流上,居然有若若現的笑意浮現,說:「樂意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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