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他指了指柜臺另一張椅子，“我發完這封郵件再找你。”

媽媽應該找過他了，就像以前每次闖禍了一樣。

陸一心磨磨蹭蹭的挪過去，捧著那個保鮮盒，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椅子上。

完全沒有以前一來藥房就多癥一樣四蹦跶的樣子，安靜的毫無存在。

方永年在發郵件的間隙看了一眼。

低著頭，劉海遮住了他所有的視線。

一不，像徹底蔫掉的大白菜。

方永年收回視線，打字的手緩了下來。

陸一心，完全是他的沒事找事，因為對過去那段無憂無慮只埋頭研究的日子太懷念，所以他把這段投到了同樣無憂無慮的陸一心上。

他一直在做的叔叔，績下，調皮搗蛋，劉米青沒辦法的時候就會讓他幫忙勸勸。

他其實完全不知道怎麼勸，有時候甚至很敷衍，但是好在陸一心并不是那種喜歡鉆牛角尖的孩子，而且還很聽他的話，他教育過幾次，陸一心事后的表現，會讓他有種孩子真聽話的就。

但是這一次，他很抗拒。

那天晚上那頓不歡而散的晚飯告訴他，他那位居心叵測的師兄對他仍然有所圖，他甚至想對那場慘烈的車禍飾太平。

過去了就過去了。

他說的理所當然，仿佛四條人命和他的一條，都是可以這樣輕描淡寫的揭過去的。

這樣惡心的男人的兒，讓他覺得他過去對的用心，有些可笑。

更何況，劉米青還拜托他問問陸一心的大學志愿。

這真的有點越界了，他不是的親叔叔，他沒必要給陸博遠的兒關于未來的建議。

陸博遠這麼個控制狂，肯定一早就已經想好了陸一心以后的人生路了。

陸一心這孩子，有一個這樣的爸爸，可惜了。

方永年不再看陸一心，皺著眉把他手上的那封郵件發完，全是他不太悉的法文，發的時候因為語法問題卡了好幾次，心就變得更暴躁。

最后敲回車鍵的時候，帶著火氣用了點力，啪得一聲。

一直低著頭假裝自己不存在的陸一心被嚇得一激靈，下意識的把手里的保鮮盒雙手送了出去。

收銀臺柜臺后面的空間不大，兩個人坐在里面就已經顯得有些|窄，陸一心這樣一手，那盒韭菜盒子就直接到了方永年的前。

明玻璃保鮮盒，里面鼓鼓囊囊的塞了一排的韭菜盒子，焦黃脆的外皮，約約出頭的翠綠的韭菜和黃的蛋。

……

方永年覺得自己甚至能聞到韭菜盒子特有的油香味。

他之前醞釀了好久的暴躁緒因為這猝不及防的韭菜盒子卡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到哪里找出口。

偏偏這時候陸一心還低著頭，雙手跟上供一樣把韭菜盒子捧到了他鼻子下面。

“你長大了。”方永年森森的，語氣里有剛才沒發泄出去的焦躁和一莫名其妙的嘆。

陸一心手抖了一下，因為心里面那點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緒，這下更加不敢把頭抬起來了。

變得奇怪，好像真的是因為長大了。

“要臉了。”方永年還是森森的，“知道考得差沒臉見人了？”

陸一心：“……”

端著保鮮盒的手終于覺得酸了，老老實實的回手，像尋求安全那樣把保鮮盒抱在懷里。

“到底怎麼回事？”方永年擺出了叔叔的架勢，兩手環的時候自我厭棄的皺眉——他還真的當叔叔當習慣了，這語氣這姿勢簡直是信手拈來。

陸一心干脆把頭埋進圍巾里。

更加恥了，因為靠近方永年后不自覺加快的心跳。

那也是一種喜歡，但是本能的覺得這樣的喜歡不再明正大，不再讓理直氣壯。

這樣的喜歡，讓覺得自己之前說的要嫁給他那句話，簡直是一種。

方永年微微彎腰，和埋著腦袋的陸一心對視。

陸一心手指拽著保鮮盒的蓋子，指關節發白，藏在圍巾里的有些抖。

方永年和那雙大眼睛對視了很久。

然后直起了腰。

“你媽媽讓我問問你的大學志愿，我沒答應。”他對付陸一心有他自己的一套，當他看不懂陸一心的緒的時候，他習慣先解決他的問題。

陸一心眨了眨眼。

“我只能勉強算是你的長輩，但并不是你的親叔叔。”

“你的未來想要走什麼路，應該由你自己決定。”

“你也長大了，十八歲其實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要再像以前那樣，有什麼事就喜歡找我來幫你做決定。”

“大人的決定，應該由大人自己做。”

他說的很誠懇，因為他還想要告訴，的決定不僅僅不應該由他來做，也不應該由那位控制強烈的陸博遠來做。

應該自己來掌握人生。

陸一心又眨眨眼。

為什麼突然之間，所有的人都開始告訴，已經長大了。

已經長大了，所以不應該經常找方永年了。

已經長大了。

而方永年，要走了。

又一次雙手把韭菜盒子捧到了方永年的鼻子下面：“這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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