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三十歲的男人，比年幹練，沒有中年圓油膩，如果想要消耗無安放的躁，是最合適不過的人。

但沒那麽多時間可以耗。

察覺分神，男人輕快開口：“這樣吧，你有選擇的自由，我也有。什麽都不要想，放松玩幾天吧。”

“這不就是原計劃嗎！難道你要抵賴？”

盛啓楓笑起來：“還以為你忘了，你是為了躲鄰居才跑來北京呢。”

曖昧然無存，寧芙瞪他一眼飛速離開沙發，撕開橙子皮狼吞虎咽，仿佛嚼的是他，盛啓楓關照起冷落的行李，問寧芙：“住主臥還是次臥？”

寧芙不不願地跟過去看。

主臥朝南，雙人床、櫃、寫字臺滿滿當當，窗邊飄窗有懶人沙發，溫馨舒適，位置臨街對面學校場清晰可見；次臥朝北，只一張床，床頭櫃可憐地在牆角，櫃空著，簡單到像了裝修。

盛啓楓解釋：“沒什麽人來，所以就這樣。”

寧芙指指次臥，盛啓楓便把行李箱推進門。早就習慣全國各地談合作拍攝，寧芙很快把東西歸置到位，出房間找人。

盛啓楓把咖啡機包裝拆掉，揚揚手中沖幹淨的馬克杯：“要嗎？”

寧芙搖頭：“喝完睡不著了。”

“也是，家裏沒煉，我一會兒下單。”盛啓楓把杯子放回瀝水籃，客廳時間指向六，“晚上想吃什麽？”

“出去走走看眼緣？我請客。”

“還逛得？”

“我平時每天步數2萬，看不起誰！”

盛啓楓笑：“好啊。這裏離傳大學近，附近食還算多。又或者你想去國貿、王府井、西單這些商圈，打車也很快。”

“有推薦夜景嗎？”

“後海酒吧一條街，或者三裏屯？都有酒吧和駐場歌手，微醺氛圍不錯。想蹦迪得去工附近了。”

寧芙想想，最終還是訂在人的SKP。

“網紅出，又怕人認得，又怕人不認得。”

網約車停在仄街口，盛啓楓跟寧芙下車，臨近傍晚霓虹燈已經亮起，寧芙卻戴上墨鏡，打量起巨幅廣告牌，自信地宣告：“總有一天，那裏會是我的得樂。”

盛啓楓揚起角：“只要你的結婚對象能幫你把品牌做起來，沒道理不到你在這裏。”

寧芙隔著墨鏡瞪他：“男人靠不住，我是說我靠自己，把得樂在上頭。”

盛啓楓幹脆利落地應：“你一定行。”

寧芙這才滿意，邁起進奢牌雲集的商場，每一步都走出紅毯的架勢。盡管上自家服價格，加起來連人家一件高都沒有。

商場一樓，慣例金店名表首飾。

寧芙見到卡地亞，想起自家那塊表打算進去瞧瞧，冷不防被一個男聲住。

“寧芙？”

不得以止了步，視線餘周遭人都看向了寧芙。

真見鬼，戴著墨鏡呢，被認出來了？幸好沒去三裏屯，不然分分鐘就得被街拍潑上網，邊的男人不出幾秒就被破解份。

被認出來就認唄。

寧芙緩緩摘下墨鏡，掛著招牌笑容，向聲音來源，心裏頓時一沉。

穿著灰羊絨開衫，胳膊間掛著黑風外套，站在江詩丹頓門口，淩厲面容因為笑容變得格外寬和的男人——姜景天。

他怎麽也在這啊？那躲了個什麽勁？

寧芙看向盛啓楓，後者微揚下，示意人來。

姜景天笑意盎然：“你微博說落地北京，發微信沒等到你回複，沒想到在這遇見了。”

只有家人、朋友、供應商沒被關消息提示，如果每個微信都回複，每天啥也別想幹了。

寧芙出假笑：“落地就再給手機充電，剛剛充滿才出門，過來吃飯。”

姜景天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對後盛啓楓客氣起來：“您好，盛總，又見面了。”

約莫查過他底細，知道不是對手就沒放在眼裏。

直到兩次見寧芙都有他礙事。

盛啓楓也客氣起來：“姜總客氣。今天都臘月二十七了，您在北京過年啊？”

姜景天笑：“我是北京人，當然在這過年。倒是寧芙怎麽突然來了，住在哪，酒店嗎？”

寧芙：“住朋友家。”

“住朋友家？不如來我家，二環空著一四合院，客房和獨立院子，隨便怎麽住，去哪兒都方便。盛總也可以一起來。”

寧芙佯裝挽發，才把白眼了下去：看著客氣，實則侵略著他人舒適區，讓人忍不住火冒三丈。擡眼還是笑盈盈，指向名表店門：“打擾你買表了？”

“定期護理。你呢？我記得你高中時就喜歡卡地亞，不過今年還沒有新款上市。”

寧芙客氣起來：“小時候喜歡，現在職場人的標配應該是birkin呢，姜總得學會與時俱進了。”

姜景天毫沒有犯難：“馬仕確實經典，哪怕紐約上東區也趨之若鶩。剛好我要去拿禮，有什麽想買的嗎，不如一起，我有折扣。”

有錢男人不是最討厭撈嗎，他怎麽不按劇本來。

寧芙表有一瞬間凝固，收回手，店門走出一個西裝男，對姜景天恭敬道：“爺，表已經修好了。”

姜景天臉稍冷：“拿著就行。”

他面對時表和煦：“我也好了，我們走吧？”

寧芙看一眼盛啓楓。他完全沒有幾小時前自薦枕席的自覺，還給眼答應，渾然拱火想看熱鬧。

不怪姜景天不上心，實在沒男人味。

于是寧芙答應：“好啊，一起看看。”

橙顯眼地展在櫥窗，過奢侈品商場鋪天蓋地的大理石白。三人一進門，SA像只能看到姜景天似的，全圍著他轉：“姜，您的禮品還在打包，有其他吩咐嗎？”

姜景天看向寧芙：“這是我朋友，陪過來看看。”

SA心領神會轉向寧芙：“您喜歡經典款，稀有皮稀有，還是冬季新款？或是據用途，我可以為您介紹最合適的款式。”

三十萬夠給員工發一個月工資，怎麽可能買個包就搭進去。

寧芙剛想說隨便看看，話頭就被姜景天截了去：“有birkin，來度假，有沒有輕便款的？”

“如果顧客喜歡birkin，那麽Lindy，PicotinLock經典款應該也會有。最輕便的應該Herbag，經典牛皮加帆布組合，休閑時尚，現在也很火。”

說著就把包提到寧芙面前。

白帆布包，價格三萬，等于送出去的新年禮盒。

都是帆布，憑什麽？

寧芙接過包帆布，裏頭沒有夾層，打開包看到細針腳，是心規劃的結構才讓帆布不倒。

工藝，包品設計的訣，對應到服裝就是設計。

寧芙心底直嘆氣：得樂以後該怎麽辦呢。

寧芙出神，SA溫和提醒：“帆布是賣得最好的經典款，但是也容易弄髒。如果您擔心這個，還可以選擇全皮款，但是我們店裏沒有現貨，需要提前預約。”

門款不需要配貨，但瘋了才會買。

寧芙當即婉拒：“全皮太重，我看看別的。”

SA善解人意，給寧芙介紹其他款。但寧芙本就不是來買包的，回頭瞧一眼倆男人：姜景天看産品畫冊，盛啓楓坐在沙發喝果，不忘舉杯跟致意。

“……”真欠揍。

寧芙立刻回到休息區：“沒有想要的，我們走吧。”

姜景天回得極快：“好。”

仨人便出門。

姜景天不忘做東本：“剛剛你說過來吃飯，樓上有一家烤鴨店，要試試嗎？或者今晚不吃烤鴨，明天我們趕早去故宮旁邊的四季民福，那裏風景不錯。”

去故宮是拍片的，不是旅游。

寧芙：“就這吃吧，故宮我還有別的安排。”

于是三人上樓，進雅間，點完招牌菜姜景天才開口：“預計在這呆多久？”

很顯然，他只問寧芙。

寧芙模糊道：“約人見面了，初六回。”

“什麽人？”

盛啓楓適時開口：“寧小姐想請一位服裝代言人，對方也是北京人，所以約在年後見。”

“誰？”

盛啓楓淺笑開口：“任祈。”

姜景天才發現旁邊有人似的，同盛啓楓客氣起來：“拿過新人獎，北平大學大二，二十歲，原來是你的人。”

聞言寧芙向盛啓楓揚眉：這就是你追我的資本？

盛啓楓手輕點桌面，仿佛在說稍安勿躁：“外貌清冷，人稱小天仙，出道作品偏文藝。現在影視市場時興仙俠、偶像劇、喜劇，清高，這些不適合，別過早把靈氣都消耗掉比較好。”

姜景天品一口茶，話語徐徐：“關鍵還是不缺錢。父母高，祖輩是民國數得上的族。長期被保護得很好，什麽照片都沒外流過，大學卻突然拍電影，開了社賬號，還奇怪的。”

盛啓楓淺笑：“人總會有好。”

“盛總人脈真是出其不意地廣。”

“過獎。履歷總是不如姜總。”

“聽說你師兄和老師，都專注做一級市場，唯獨你做了……呃，影視投資，我理解來看，是天使投資的一種。不知道背後有什麽原因呢？”

“他們喜歡觀察社會，而我，只是喜歡賭博罷了。”

“哦？”姜景天的探究屈尊分給盛啓楓，“賭什麽？”

盛啓楓微微一笑：“人心。”

姜景天興味盎然：“盛總所謂人心，是指文藝作品中人黑暗面麽？”

“不。”盛啓楓齒一笑，“賭這個時代的困，最後會隨風而逝，還是落回這片土地千百年間的向往。”

互看一眼，笑得意味深長。

坐在中間的寧芙腦海浮現一個問題：我該不會是他們play的一環吧？自覺地往後靠。

小作被二人瞧在眼裏，姜景天給添茶，慢悠悠道：“說真的，這很有趣。”

盛啓楓也把果盤拉到面前：“文藝點評門檻很低，也正因為如此，與人鬥，其樂無窮。”

令人窒息的沉默裏，菜終于到了。

烤鴨卷，鴨皮果丹皮魚子醬，鴨湯，所謂的烤鴨新式吃法，另帶傳統菜若幹。

寧芙大口快塞，恨不得把時間吃過去。姜景天簡單介紹過菜，便用公筷夾給，自己一口未。一頓飯下來，連一個小時都沒用。

吃飽喝足走到門口，姜景天結了賬，手下又來找他，耳邊說了句什麽，姜景天眉頭便蹙起來。

出現得太是時候。

寧芙急忙趕人：“姜總這麽忙啊。”

姜景天松了表：“沒什麽，家裏的事。”

寧芙會意笑著：“沒事兒您忙，微信聯系。”

姜景天考慮幾秒，還是借驢下坡：“我會在北京待到元宵節結束，隨時聯系。”

“好。”

姜景天這才跟二人擡手道別，同手下乘直梯下到停車場。

寧芙終于松口氣，拉著盛啓楓打車回家。剛進門就開始打哈欠，旅途疲憊終于帶著後勁上頭。肩膀被一拍，扭頭，迎面一把鑰匙還綴著鑰匙扣。

盛啓楓解釋：“家門鑰匙，在景區走丟了，可以自己回來歇著。”不容置疑般，塞到手心，“你先去洗漱吧，我還不累。”

寧芙糊裏糊塗接了，抱著護工進洗手間。卸妝淋浴，保吹頭發，全套結束用掉一個半小時。出來看盛啓楓靠在沙發上，眼睛閉著，呼吸均勻，好像睡著了。拍拍肩膀：“盛總？”

沒有毫回應。

臉頰：“盛啓楓？”

沒有任何回答。

他一米八的個頭，抱不，只能搖胳膊：“回屋睡啊。”

完全睡死了。

寧芙把電視音量調低，順勢坐在他邊。平心而論，盛啓楓是好看的：眉濃，鼻梁高，皮是健康的淺麥。換上居家寬松睡，領口約看得到。角是健康的，暖燈照著像滿的果凍，讓人忍不住咬一口。

仿佛小下手前需要提高警惕，心虛地看了四周，沒有任何人。

輕吮果凍，嘗一口就走。

下一秒手被牢牢抓住，本該睡著的人驀然睜眼，開口語氣無奈：“我買了菜，打算明天給你做飯。但現在看來，我最該買的，似乎是你需要的作案工。”

寧芙虛張聲勢：“你以為你是睡人嗎，要不是我好心，誰管你在這睡。”

便向著臥室落荒而逃。

而他間仍有餘溫。

盛啓楓好笑地看著關著的門，忍不住舉起手敲了敲。

裏面傳來聲音：“幹嘛！”

“如果不希我夜襲，建議你把鑰匙拿回屋裏。”

門被打開，鑰匙被拔出，門又合上，果決得像要封心鎖。

盛啓楓角莫名上揚，對門輕聲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