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你儂我儂
擺膳的時候,趙虓問:“我見你今兒氣好多了,這陣子是胃口順暢了些?”
寧悠點頭,“妾已大好了。”
“未再吐過吧?”
“早都不再吐了,且胃口也好了許多。”
“算這小子還孝順。”他探手一下,“這要到幾個月才得出他來?你這肚子怎麽一點兒不顯,可是太瘦了?”
“妾一點兒不瘦,您可莫妾多吃長了。”以前他總嫌瘦弱,其實這南方的骨架生在北方,真算不得清瘦,倒是勻稱得很。寧悠生怕如今他又跟喂豬似的督促自己多吃,“妾這重是正正好,這月份的肚子也就是這般大的。”
“我是希你結實些,一來能病患,二來也得住我,得住生育不是。每次才折騰兩回你就淚漣漣地喊停,那生孩子豈不是更撐不住了。”
寧悠被他說個大紅臉,小聲道:“妾已在努力健了。殿下,這事您便低著些聲嘛,哪有這樣拿到臺面上堂而皇之地談論的。”
他似乎也是忘了,略尷尬地咳一聲,轉向一桌珍饈,“王淮說,這一桌子菜都是你給我持的?”
“是妾擬的單子,在旁指示著做的。”
“他跟我說這事時戰戰兢兢地,你覺得他在怕個什麽?”
寧悠見他睨著自己,面上倒不是生氣,就是一副不怎麽贊許這做法的森嚴表。
“殿下不喜妾為您準備餐膳?”
“喜歡也分個時候。我看你是剛好些就不知輕重了,你這有著子,那膳房裏頭地上水了油了的混著,你走著再上一跤摔出個好歹。更不要說油煙味那般重,就擱裏頭熏著,那對子能好了?”
“妾這不是因您回來,歡喜麽。”寧悠不甚開心地嗔,“您怎麽是先賞妾個甜棗兒,又打妾一掌呢?”
“一碼歸一碼。”
“妾是心疼您這半個多月沒用過一頓正兒八經的餐膳了,才專門地費盡心思準備,做得都是您喜歡的、吃的菜。您就不能理解妾一番良苦用心麽。”
趙虓見帶怨,只得下語氣,“,那說說吧,都做了些什麽。”
寧悠便道:“晚膳依例共是九品,妾知您喜羊和豬,安排了焚羊一道、椒末羊肋一道、羊炒一道;另有豬炒黃菜、清蒸、蒸鮮魚;這是六道。以及三鮮湯一例和兩道主食,香油餅及棋子面。”
其實按著皇家規制,今上的晚膳定二十品,親王則是十二至十六品不等。趙虓尤其得今上喜,初就藩時準許他超規按照十八品擺膳,當時稱為“上十八品”。後來他覺吃不了那麽多浪費,自請砍去一半,才只留了如今的九品。
說來,也就是南方的菜致、量小,十八道才勉強夠他吃。若按照他這喜歡羊就著主食的習慣,桌上要是擺那麽多,還真是看著過于壯觀了。
趙虓掃了一眼菜,覺著都還可口,送水淨了手,待嘗罷,拿起筷子來:“了,用吧。”
寧悠也執筷為他布菜,先夾了羊肋過去,“椒末羊肋。”
他道聲好,啃完這,寧悠又為他夾焚羊和香油餅,“殿下就著餅吃。”
見著喜歡的,他便甩開膀子左右開弓了。
夾幾塊羊,蘸些醋蒜水,卷著油餅,一腦塞進口中。寧悠知這是他最喜歡的吃法,這一大口下去,不僅他自己暢爽得直嘆,連寧悠看著也覺得格外饞人。
他見幹瞧著自己不,就給也卷了一個,“你試試這麽吃,香得很。”
寧悠放不開像他那般豪邁,遂小口咬著。
他道:“大口些,你這小啄米呢。”
哪有那般大的,就是盡力張開也咬不下多,反倒有礙觀瞻,只得為難道:“妾還是矜持著些吧。”
他哂,“櫻桃小口。”
用了兩個香油餅,寧悠見他吃得滿足,遂問:“可還合殿下口味?”
“不錯。”
這男人吃飯,向來是吃好了、吃得痛快了就足以,口味上他一向不怎麽挑。遇上不喜歡的,從不挑三揀四地嫌棄,自己喜的,也絕不像文人客那樣極近浪漫,甚至幾分誇張地盛贊。諸如“此只應天上有”,“更不吾憶回鄉”,“品之珍饈雲霄上”,“如此風流有幾人”。
以他,是斷不會矯地大加贊甚是詩作賦的,兩個字“不錯”,已是很高的評價了。
寧悠又夾一塊魚給他:“妾知道殿下不怎麽喜魚,但這次的做法是妾新琢磨出來的,想請殿下試試。”
他了手,“什麽做法?”
“將魚脊刺仔細剔除,以油、鹽、姜、鮮椒等香料腌漬一夜,火炙後鋪蔥蒜蓉,澆一勺滾燙蔥椒香油即。這道菜需趁熱用,涼後易反腥氣。”
他便順從筷,用了夾來的這塊後,又將魚鰓夾給。
“這應是塊好。”
北方的鮮魚珍稀難得,即便對于勳貴人家,若非年節大宴,平日裏魚也不常在餐桌見到。那魚鰓更是懂魚的饕客與餐席中的尊長才得以,寧悠還不曾嘗過滋味。
寵若驚地瞧一眼趙虓,他自顧夾菜,全然對此不以為意。才將魚鰓抿進口中細細品味,料襯得這一口極鮮,鮮中竟有一脆彈。
“怎樣?”
寧悠點頭,正要評價,又覺不對:“不是該殿下評價的,怎麽換您問妾了?”
“你自己琢磨的菜,自己不評論一番?”
“妾覺著鮮脆,殿下呢?”
“那許是我欣賞不來。”
看來是不得他心意。寧悠想知為何,便夾了魚腹部位的又嘗一口。
初口還有料的鮮,但咀嚼兩下,回口竟是一濃烈腥氣。面上一陣青白,險些吐出來,忍了忍才勉強咽下。
趙虓見眉眼糾一團,終是笑出聲來,拍拍,道:“好了好了,莫吃這個了。咱們北方大多魚就是這樣土腥,與烹法手藝什麽的關聯不大,還是不要輕易挑戰得好。”
難怪他不吃,以前也從不讓安排魚類的菜。若不是這一世由著自己任,還不知道竟是這個原因。廚都做不好的菜,竟然膽敢嘗試,甚是還端上桌來!
也就是他今兒心好吧,不然怕要黑臉。
“是妾失誤了。可這般腥氣,您方才吃那麽大一塊兒,怎麽面不改地就咽下去了?害得妾還以為也就是尋常味道呢。”
“我不這樣怎麽騙你嘗嘗自己的傑作?”
寧悠癟無言。
他故意嘆:“這魚是白死了。你說它都努力把自己生得這般難吃了,你怎還不放過人家?”
寧悠被他臊得無地自容,“殿下……!”
他大笑起來,覺著自己愈發逗了。每回見繡眉一蹙,兒一撇,臉頰一抹緋,他便頓時心大好,舒暢無比。
不知是不是給寧悠捧場,今日這九道菜,除了那道失敗了的魚碟,其他的趙虓都用得比此前多了不,最後盤中大多所剩無幾。
就連棋子面他也一連吃了兩碗,吃完第一碗時寧悠覺著他差不多該有九十飽了,還怕他吃撐了,誰想他又主多要了一碗。
放下碗,他長抒了口氣,大抵是因吃得太飽,便著背,手臂撐著膝直坐著,面上一副酒足飯飽後的饜足模樣。
他雖不誇,也甚主說什麽贊吹捧的漂亮話,但寧悠覺得,像他這樣大快朵頤吃到肚圓,便是最好的誇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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