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直到幽香盈鼻，玉懷，人控制不住心猿意馬時，蕭衍才猛然警醒，意識到自己的失策。

他一生克己複禮，言出必行。

既已給出了承諾，也說過不，此刻的行為卻顯然是言行相悖。

只是……

還不待他想好到底是進還是退的時候，懷裏的人卻先不樂意了，開始扭掙紮起來，想從他的懷抱錮裏逃出去。

酈嫵還在睡夢中，但闔著的眼皮微微跳了跳，嫣紅的瓣也輕輕嘀咕蠕，配合著那不安分的推拒作，明顯是對這樣的圈抱不滿意。

蕭衍軀僵，緩緩松開了手。

酈嫵從他懷中拱出去，挪出一點距離後，又繼續側，手索過來，尋到他的胳膊，繼續抱懷裏。

——不樂意被抱，自己倒是肆無忌憚地抱著他的胳膊。

蕭衍在暗夜裏沉默地盯著酈嫵的睡靨看了許久，最終也合上眼皮，不再去管是摟著自己的胳膊，還是用搭上自己的。

皇太子大婚，按律有九日休沐假期。

往日裏即使不上朝的時候，太子也是慣例在卯時初刻起來，宮人早早候在外面，時刻等著召喚。若時辰稍過，必會由近太監德福或者德保主進殿太子起。

但今日乃是皇太子新婚第一日。是以，哪怕早已過了卯時，已快到了辰時，也無人敢進殿打擾。

殿一室安靜。

春日晝短。天還未大亮，只有熹微晨時，酈嫵覺自己好像置在大火爐裏一般，全都被熱氣烘烤著，尤其是口位置，灼得近乎發燙。熱得口幹舌燥，直接醒過來。

睜開眼睛，借著過帳帷的朦朧微，對上太子那雙幽深黑眸，酈嫵微微發愣。也不知太子是什麽時候醒來的，更不知他這樣盯著瞧了多久，而他此刻的眼神看起來著實有些古怪。

意識到兩人離得太近了，酈嫵頓時一驚。正往後，才注意到自己正雙手抱著太子的胳膊，甚至還有一條搭在太子的上，儼然將他當做自己往日裏常抱來睡覺的引枕一樣纏著……

酈嫵當下駭了一跳，連忙松開手，收回，窘得面紅如，說話也支支吾吾：“殿、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唔。”蕭衍倒是沒有生氣，只是神一如既往地冷肅，仿佛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早晨，完全沒有新婚早起的溫存旖旎，語氣淡淡地道：“你先起來。”

“哦哦。”酈嫵想著自己躺在外側，必然是擋住了太子，連忙坐起。

錦被落，出淩下的妙曼曲線。烏發垂肩，白的臉上暈著緋，眼波迷離，紅飽滿，一副春睡早起的態。

蕭衍只掠過一眼，便道：“你先出去吧。”

按照酈嫵在宮裏那幾個月接的宮廷教導，太子妃是需要服侍太子先穿起床的。但顯然太子這會兒并沒有要服侍的意思，酈嫵也沒多想，探拉了床鈴。

太子自稍稍長大之後，便不喜旁人，穿沐浴，都是自己親自上手。東宮沒有寢宮，酈嫵住東宮後，這殿的一切，便由帶來的四位侍代勞。

聽聞鈴聲，此番在外頭侍夜的琉璃和玲瓏迅速進來，小心翼翼地打起帳帷，一左一右掛上金鈎。

琉璃和玲瓏二人年齡也就比酈嫵大一二歲，陪嫁過來，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對方還是尊貴無比的太子，人時刻都著頭皮，不僅不敢說話，不敢四看，更生怕行錯踏錯一分。

因此服侍酈嫵起床時，二人都垂著腦袋，戰戰兢兢，沒敢往帳帷裏頭多瞧一眼。

酈嫵去了側殿由著琉璃和玲瓏給自己梳洗。

等到梳洗穿戴完畢，太子還未出來。

呂嬤嬤進來時，看見自家姑娘面容紅潤，神飽滿，再將上下掃量了一遍，也是妥妥帖帖，沒有一痕印與不適之態。想起什麽，不由地心裏一突。

呂嬤嬤將琉璃悄悄地拉到一旁，低聲音問道：“昨夜寢殿了幾次水？”

琉璃如實回道：“昨夜太子殿下和姑娘都沒有過水。”

說罷立即反應過來什麽，跟著呂嬤嬤一起臉微變。

琉璃和玲瓏是酈嫵侍裏年齡最長，也是曉事最多的兩位，因此頭一晚呂嬤嬤才安排倆在外面侍夜。

此刻聽到呂嬤嬤的問話，再略一想想，便明白了事態的嚴重。

——們姑娘怕是還未與太子殿下圓房。

恰好此時德福公公安排人傳膳，宮人來來往往，人多口雜。呂嬤嬤和琉璃也不敢再多言，只得將一腔憂慮在心底，面上帶著愁郁。

等宮人擺上早膳，太子也從一旁的浴殿裏走出來了。他冠整齊，面冷肅地走到紫檀八仙桌旁，坐下與酈嫵一起用膳時，酈嫵似乎都到了他上傳來的冰涼水汽。

酈嫵看了蕭衍一眼。心裏暗想，沒想到太子居然還有早起沐浴的習慣，竟然比還要淨喜潔。

太子蕭衍不喜歡太多人近，因此在旁侍立的只有德福和德保兩位宮人，其餘人等要麽在殿外各司其職，要麽守在門口等待召喚，酈嫵便也只留了琉璃一個人在旁邊。

蕭衍和酈嫵安靜用膳時，外頭的宮人進殿說坤寧宮遣派的方嬤嬤過來了。

蕭衍點了點頭，示意讓人進來。

方嬤嬤帶著一名大宮，走過來對太子和太子妃行了禮，被蕭衍示意起後，便徑直走向太子與太子妃的寢殿。

中宮派來的嬤嬤和大宮，是來收喜帕的。

看著那張滴的喜帕和幹淨整潔的床褥，方嬤嬤頓時沉默了。

憑在宮中幾十年，伺候了許多嬪妃的房中事，早就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這種僞造的喜帕如何能騙得過？

且不說喜帕，就那幹淨整潔的床褥，也在表明太子和太子妃并不曾真正圓房。

只是……太子既然敷衍了一張喜帕，證明他是想掩飾過去的。

既然太子要掩飾，們這些下人還能如何？最好是順從主子心意，幫著飾太平。

方嬤嬤心緒複雜，一邊吩咐隨從的大宮收了喜帕，重又鋪換了新的床褥，一邊在心中無比納罕。

要說這太子妃，用絕來講都還算不夠，那可是尤啊。哪個男人看著不心？

而太子瞧著也英武不凡，不像是有疾的樣子，怎麽就沒事呢？

方嬤嬤既是宮裏的老人，自然也聽過不傳聞。思及過往太子與謝大小姐——如今的永定侯小侯爺夫人謝雲蘭之間的事，心裏暗忖著，莫非是太子還對那位念念不忘，所以任這太子妃長得如何模樣，都不得眼？

也難怪有一陣子，宮裏私下有人暗暗傳聞太子妃宮即會失寵。

如今看來，大婚夜都不圓房，太子果然是不寵這位貌如花的太子妃的。

酈嫵和蕭衍用過早膳，漱了口，又重新整理了一番妝容。

大婚第一日需要拜見帝後。嘉文帝和容皇後分居兩，酈嫵先跟著太子坐上東宮的轎輦去了養心殿面見嘉文帝。

“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來得可巧。”領路的太監笑瞇瞇地道，“陛下剛剛下朝回來，正在裏頭用茶。”

蕭衍微微頷首，與酈嫵并行走了進去。

嘉文帝剛喝完一盞茶，擡頭便看見得到通稟走進來的蕭衍和酈嫵二人。頓時只覺眼前一亮，不在心裏暗暗嘆，這兩個孩子從外貌來看，著實般配得很。

只是瞧著太子一臉肅然的樣子，完全沒有新婚的喜悅，嘉文帝在心裏好笑又好氣。

這太子妃可是他自己選的，瞧著也是罕有的絕佳人，他還有什麽不滿意？

酈嫵跟著太子拜見了嘉文帝，嘉文帝點點頭：“朕就不留你們敘話了，你們去皇後那裏坐坐吧。”

蕭衍便領著酈嫵退出養心殿，坐轎輦轉往坤寧宮。

坤寧宮，方嬤嬤剛剛給皇後複了話。

縱然太子那邊不好得罪，但方嬤嬤畢竟是容皇後派去的，也是容皇後邊的老人，心自然還是偏向容皇後。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向容皇後如實稟報了。

“什麽？”容皇後得知這個消息，立即放下手中茶盞，驚訝問道：“你說太子和太子妃還不曾圓房？”

“是。”方嬤嬤將自己的發現如實告知，“喜帕是僞造的，床褥幹幹淨淨……奴婢後來向東宮外頭侍夜的宮人打聽，整整一夜，裏頭沒有過一次熱水。”

聞言，容皇後秀眉微蹙，沒有說話。

方嬤嬤猶疑了一下，問道：“娘娘，那喜帕……”

“先收著吧。”容皇後揮手讓方嬤嬤退下去了，自己卻坐在窗牖邊沉默了許久。

半晌才悠悠嘆氣，對一直在旁邊沒吭聲的齊嬤嬤道：“景行這孩子，到底心裏在想什麽？他難道是真的對前頭那位還放不下？”

齊嬤嬤對這種事也不好置喙，只安道：“太子生嚴肅，太過正經，于一事上也從不上心。興許是與太子妃還不夠稔，因而還不是水到渠的時候……”

容皇後不可置信，嘆道：“央央上一年在宮裏呆了幾個月，本宮每晚讓太子送回去，就是想讓他們多多相，培養一些分。都這麽久了，這還不夠稔？”

齊嬤嬤笑道：“太子妃先前在宮裏呆了還不到三個月，太子實打實見太子妃只有不到一個月，還只是每日晚膳那麽些時間……以太子的冷淡，這哪能夠？”

容皇後想起最後那兩個月，太子甚至都對酈嫵避而不見，細想起來，兩人相時間著實不多。

難道真的是相的分還不夠？

可許多人家盲婚啞嫁的夫妻，也能甚篤，怎麽到他們這裏就這麽難？是太子妃還不夠，還是太子太過苛刻別扭？

正慨思慮的時候，外面宮人進來通傳，說是太子和太子妃已經到了。

容皇後點了點頭：“讓他們進來。”

等到蕭衍和酈嫵并行走進殿裏，容皇後看著酈嫵那張明可人的小臉，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盈盈一福，笑又無比親昵地行禮：“央央來給母後請安。”

真是人歡喜。

容皇後再瞥了一眼一臉肅然冷淡的太子，覺得自己得想想辦法。

這麽個可人疼的姑娘，即使做不了自己的兒，那也要讓做個最寵的兒媳，絕不能讓委屈。

而太子太過冷冷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需要給他調理調理，還急著抱皇孫呢。

這邊容皇後的一些心思酈嫵并不知曉，和太子請完安便回了東宮。

太子雖然尚在新婚休沐期，卻并沒有與新婚妻子溫存的想法，跟酈嫵回了東宮後，轉就去了自己在東宮南側的書房。

酈嫵剛剛主東宮，新婚次日就被夫君獨自撇下，倒也不無聊。

德福公公很是熱絡地跟太子妃彙報東宮裏的一切，以及太子的日常習。

“往日裏，殿下都是卯時初刻起，不上朝的時候，會在東宮西側麗景塢的校場上練劍或者騎。”

“晌午與午後，若無外出公事或會客，便在東宮南側的書房看書或者替陛下批閱奏疏……”

因著過往常跟太子去坤寧宮，見到皇後對這位太子妃的喜。雖然也知曉自家主子對太子妃的冷淡，但德福覺得太子妃人心純，有意幫，便將東宮和太子的日常，事無巨細，娓娓道來。

酈嫵讓宮人搬了一張人榻放在庭院中，坐在海棠樹下悠然喝著茶，手裏抱著貍奴湯圓，時不時挲幾下茸茸的貓兒，漫不經心地聽德福碎碎念了一上午。

直至後來被暖暖春日曬得懶洋洋地斜躺在人榻上睡著了，貍奴湯圓也趴在腳邊睡覺。

不知何時，只聽“喵嗚——”一聲。

聲音又細又急，哀哀怨怨，像是求救又像是撒。

——正是來自酈嫵養的那只湯圓的小白貓。

酈嫵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發現一只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犬類——不，是太子養的那頭狼，正按著湯圓。

灰黑的，型比湯圓大了許多的狼，正將湯圓按在爪下。

在下呈現冰藍的目，正冷酷地盯著被自己按住的雪白小貓咪，任其如何掙紮都逃不了。

酈嫵嚇了一跳，正要起。

“別擔心，黑霧很聰明，它不會隨意傷人，也不會傷害你的貓。”太子低沉的嗓音忽地從旁邊傳來。“它只是在……逗玩而已。”

肖其主。縱然面上表現得多麽冷淡，心裏卻只想將對方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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