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功不祿是一貫秉持的原則。

    什麽事都沒幹還白撈一頓飯，陶阮實在之有愧。

    “陶小姐。”周妄京長指隨意轉著杯子，胳膊搭在桌麵上，“你在季家苦日子過慣了，別帶上我。”

    “吃頓飯而已，你這樣推來阻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周氏馬上要破產了。”

    “……”

    陶阮一噎，覺得自己再拒絕下去，貌似的確有些侮辱請客人周家太子爺的份。

    於是默默低下頭，端起茶杯開始喝茶。

    菜上齊，看著放在自己這邊的一盤清蒸鱸魚，陶阮不自覺舉著筷子呆了會兒。

    周妄京掀眸過來，“怎麽，看就能飽？還是陶小姐信佛，不吃？”

    “不是，我……”

    陶阮搖頭，沒等解釋，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便忽然到眼前，將那盤清蒸鱸魚挪了過去。

    周妄京挽起袖，從左邊取過一個空碟，用公筷沿著魚紋理，將鮮的從魚刺上剝離開來。

    然後又把裏為數不多的小刺一點點挑出，將碟子擱到陶阮桌前。

    “這家店的主廚，祖上在宮裏當過差，廚藝還算不錯，可以試試。”

    陶阮盯著那碟近在咫尺，被細心理過的白魚，著筷子的手緩緩收。

    “為什麽。”沒抬頭，纖長濃的眼睫覆蓋住眼底的緒，聲音低又輕，“周總為什麽要幫我挑魚刺？”

    周妄京沉默，幾秒後間溢出一聲輕笑，語調是渾不在意的散漫，“什麽為什麽。”

    “這種事，難道不是男單獨用餐時最基本的禮儀？陶小姐突然這麽嚴肅認真，我還以為自己失憶，剛剛跟你求婚了。”

    依舊是將堵得啞口無言，甚至離譜至極的回答，但陶阮的心卻起起伏伏，著一說不出的憋悶。

    許久，才握著筷子向那碟魚，輕聲說了句：“謝謝周總。”

    挑魚刺而已，確實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吃著清淡爽口的魚，陶阮的心逐漸變得平靜。

    周妄京常年流連花叢，又不缺紳士風度，幫人挑魚刺這事，估計早已做了無數回，得心應手。

    而季淮，曾經隻幫一個人挑魚刺，後麵也有了薛綰綰。

    再往後，可能還會有孫綰綰、李綰綰。

    總歸都不是獨屬一人，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稀奇事。

    ……

    吃過午飯，陶阮便獨自打車回了公司。

    午休時間還沒過，大廳裏一片寂靜。

    坐上電梯，在按樓層數時稍稍猶豫了下，隨即手指上移，按了最頂層。

    “這樣有沒有舒服點？頭還暈嗎？”

    總裁辦公室，薛綰綰站在季淮側，心地幫他做著頭部按。

    兩人離得很近，從門口的角度看上去，說是親無間的也不為過。

    “你學過按？”

    季淮低聲開口，溫和的嗓音帶著親近，與和陶阮說話時的冷漠天差地別。

    “我媽媽有頭疼的老病，我以前經常幫按，可能是能生巧，慢慢就索出技巧了。”

    “你很孝順。”季淮話中含著讚賞，“有你這樣一個兒，應該很驕傲。”

    “沒，我哪有季總說得這麽優秀。”

    薛綰綰的頭低了幾分，似乎有些，“多虧遇到季總，我才能……”

    “咚、咚——”

    陶阮沒再繼續聽下去，抬手敲響了辦公室敞開的玻璃門。

    “季總，我有事找您，方便談一下嗎？”

    話音方落，原本背對著的薛綰綰“唰”的轉過，麵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紅暈。

    像是毫無準備時突然被人撞破，眼裏一瞬間滿是無措與害。

    陶阮移開視線，目落在旁邊的季淮上。

    正要再問，薛綰綰小聲道：“陶小姐，季總現在不太舒服，如果你不急，能不能換個時間……”

    “沒事。”季淮打斷，轉椅子站起，投過來的眼神沒有一，“就現在吧。”

    會客室。

    陶阮著不遠側站在窗邊的人，反複張合，“我們解除婚約吧”幾個字剛湧到邊，就聽到一句冷聲的質問。

    “去遊樂園的施工場地，為什麽不提前跟公司報備？”

    季淮轉回，大步走到陶阮麵前，低頭看向，“陶阮，我再說一遍，公司不是給你過家家的地方，隨便你想怎樣就怎樣。”

    “既然你當初執意要來這裏工作，那就該有為一個員工的自覺，類似的事，我不希再有下次。”

    陶阮怔怔瞧著眼前這張看了十年卻愈發陌生的臉，沒做任何辯解。

    昨晚在洗手間聽見的話與方才辦公室那一幕不斷在腦海裏織，心底泛起細的酸悶痛，接著是霍然而來的釋懷。

    “季淮。”聲音很輕，彎起漂亮清潤的眼睛，邊漾出淺笑，“我們解除婚約吧。”

    季淮愣住，表定格在臉上，好半天才沉下眸子，問：“你說什麽？”

    陶阮耐心十足，輕聲細語地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們解除婚約吧。”

    “從今往後，你就是自由，再也不用因為婚約的事困擾，我也不會再糾纏你。”

    “你可以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喜歡自己想喜歡的人。”

    聽陶阮說解除婚約，季淮心頭驀然湧起一陣恐慌，然而聽至最後，又很快鎮定下來。

    “喜歡自己想喜歡的人？”他冷笑了聲，“你指誰？綰綰嗎？”

    “陶阮，這是你吃醋嫉妒後，新學的招數嗎？”

    “擒故縱對我沒用，你要是有心，能學到綰綰兩分真誠，我興許還會高看你一眼。”

    陶阮眼中的笑意淡去，角弧度緩緩落下。

    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已經選擇了放手，還是會被季淮這樣誤解。

    “我沒有擒故縱，也沒學什麽新招數。”陶阮神認真，一字一句，“季淮，我是真心的。”

    “真心？”這兩個字不知怎麽刺激到季淮，他呼吸起伏，緒忽然變得有些激。

    “陶阮，你若是真想解除婚約，就該回到季家去，跟我爸媽談這件事。”

    “而不是在這兒對著我，一個被你們瞞了十年的人，說什麽從今往後我就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