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滿，現實骨。

祝晚星搬家后整整一周，除了剛搬來那天，許江騁開車接了，其余時間，兩個人連一次走廊里的偶遇都沒有。

原因無他，許隊長早八，趕上早班執勤，七點前就要到執勤路口。

為了制造見面機會，祝晚星咬了咬牙，定了一個六點的鬧鐘。

大學以來，祝晚星唯一一次這麼早起床，是大一陪孫佳琪去線下追星接機。

冬天，天都不亮，眼皮都睜不開，孫佳琪打一樣，扛著大炮拍個不停。

可是人家那麼早起，好歹還收獲了偶像的機場靚圖和暖心微笑。

呢？

這年頭，追警察，比追星還難。

坐在大門口，鋪開墊子練瑜伽，一健裝備穿戴齊全，六點半左右，對門有了靜。

祝晚星立即起開門，假裝一副要去晨跑的樣子。

“早……”

許嘉木穿著運服站在門口。

“早，祝老師，你也要去跑步嗎？”

本來只是想和許江騁一起走到樓下說兩句話就回去補覺的祝晚星：“是啊，我喜歡鍛煉。”

許嘉木：“太好了，咱倆做伴吧。”

倒也，不必。

話音剛落，許江騁打開了門，一筆的制服，皮鞋锃亮，右手四平八穩地端著帽子，帽子里放著白手套。

祝晚星退堂鼓的話走到邊又咽了回去。

“好啊，一起吧。”

進電梯之后，許江騁對著鏡子整理領口：“沒想到你還有晨跑的習慣。”

祝晚星瞬間端了起來：“我喜歡鍛煉的。”

括弧，在睡醒之后，括弧完。

許嘉木對祝晚星的態度明顯熱絡了不：“你好厲害，我以后每天早上要跑五公里，咱倆一起吧，有個人做伴，我還能堅持下去。”

祝晚星角搐。

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沒等開口，許江騁突然抬起腳，皮鞋的鞋頭直接踢在了許嘉木小肚上。

“五公里都跑不下來，還得找人陪著，還想去當兵。”

許嘉木立即不吭聲了，板板正正站在原地，眼里的彩暗了下來。

出門之前，許嘉木因為倦怠想懶，剛被許江騁教育了一番，兄弟倆鬧的有點不愉快，可惜祝晚星并不知道前，被許江騁突如其來的一腳嚇了一跳。

誰家好人讓自己弟弟天天跑五公里，又不是部隊訓練。

祝晚星見氣氛不對，趕打圓場：“嘉木已經很厲害了，我看他為了鍛煉，每天都是走路上下學。”

可憐的娃！每天還要晨跑五公里，這是被剝奪了多睡眠時間啊。

許江騁：“是他自己說能做到的。”

許嘉木不說話，賭氣似地把頭偏向了一邊。

祝晚星訕訕地看了許江騁一眼，聲說：“嘉木又不走育特長，沒必要吧。”

許江騁：“沒人他。”

許嘉木梗著脖子不看他，等電梯到了一樓，門一開，他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祝晚星：“你這是，運矯正療法？”

用力上的勞苦來教育孩子好好學習？

祝晚星沒有出電梯，而是跟著許江騁來到了地下停車場。

許江騁：“他和風了一樣，說自己不要上學了，想當兵，我說他連最基本的五公里都跑不下來，他不信，這才第三天就犯懶，過不幾天，他就打消這個念頭了。”

“……你不也當過兵嗎？如果他志在于此，倒也不是不能考慮吧。”

許江騁一時間解釋不清：“家里人以前就問過他，他說過不想伍，心來突發奇想罷了。”

他看了眼手表：“我今天七點前要到崗，有什麼事，咱們方便時微信通吧。”

不提微信還好，一提微信，祝晚星的火氣呼就上來了。

喜歡一個人，總是忍不住想要給他發消息。

買了好吃的外賣，同事點了下午茶，或者看到了有趣視頻，祝晚星都想發給他，盡量控制著自己發消息的頻率，以免對他造打擾。

但許大隊長每隔兩三個小時，閱奏折一樣，回復一句，“好的”或者“好”。

就差寫個：閱。

祝晚星覺得，這不是在聊天，而是像單方面在上貢。

尤其第二天睡醒起來，看到許江騁凌晨的回復，就是抓到某人半夜爬起來吃自己的貢品。

祝晚星抱怨：“我給你發微信，發十條你也就回復兩個字，能說清楚？”

許江騁沉默了一下。

自從部隊退役之后，還沒人用這種語氣過他。

被說他那幾個好的兄弟朋友，就連他們單位領導，和他說話，也沒用過反問句。

祝晚星說完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咄咄人了，原形畢了。

結果下一秒，就聽到許江騁認真解釋：“我在執勤的時候不看手機，忙起來顧不上。”

考慮到這種行為有失風度，于是他又補充了一句：“以后注意。”

祝晚星腦子被他兩句話掐滅了火氣，語氣得像棉花糖，含帶臊地低頭笑：“我知道你忙，你忙你的，只要你不嫌我煩就好。”

許江騁頓了頓：“所以，你跟著我下來，就是想跟我說要我回消息？”

祝晚星頭頂的氣泡破碎，回歸現實：“不不不，我是想提醒你，你剛剛在電梯里，那樣對嘉木，不太好。”

許江騁疑：“哪樣？”

“你當著我的面踢了他，他現在這個年齡，正是要面子的時候，關起門來怎麼都好說，當著外人面，他會不好意思。”

那能踢？

許江騁不以為意：“以前我爸打我們，都是用軍用腰帶。”

換作一般姑娘聽到這種話，肯定嚇得脊背發麻。

可祝晚星卻半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淡定地說：“不是武的問題。”

許江騁：“‘武’是不是夸張了點。”

“這不重要，我小時候也挨，但重點是，你不能當著外人，打孩子是講藝的。”

“怎麼個藝法？”

“你得和他約定好打他的工和時間，打幾下，最重要的是為什麼打他。”

許江騁很是意外。

他以為，要勸他不能棒教育。

“挨打預告？”

祝晚星點頭：“對，讓他知道犯了錯要罰，懲罰方式要，但你要給他留面子，我要是當著你朋友面冷不丁給你一腳，你不覺得丟人嗎？”

許江騁眉抬了一下，半晌沒有說話。

現在已經不單單是說話語氣的問題了。

居然還有膽子想要給他一腳？

祝晚星以為他不說話，是在反思自己，甚是欣。

“你要是想讓你弟的青春期過得平穩，你就先從自己上找找問題，你對他態度好點，他肯定能覺到，得先有親和諧的關系，才能進行順暢的通和教育……”

“祝老師。”許江騁抬了抬手腕，“我要遲到了，等有空，我上門請教你的教育之道。”

忙碌一天，下班回家后，許江騁意外發現，祝晚星在自己家。

電視里放著他從來不看的狗宮斗劇，祝晚星正跟許嘉木窩在沙發上，激烈討論著劇。

聽見他回來，祝晚星十分熱：“你回來啦？”

許江騁緩慢地眨了下眼。

擺設，家，裝潢，都沒有錯。

他應該，沒有走錯門才對。

為什麼祝晚星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這個家的主人一樣。

“嗯，我回來換服。”

許嘉木眼可見地失：“你又要出去吃飯？”

“嗯。”

“和誰啊。”

“朋友。”

許嘉木沒再問，悶悶不樂地起脖子，沒再吭聲。

祝晚星眼睜睜看著許江騁風塵仆仆地來，又雷厲風行地走。

連多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門關上后，祝晚星也癱進沙發里。

一大一小兩個人，誰也沒心繼續看劇了。

許江騁也不是每天都加班，但自從到祝晚星在他家待著之后，最近他下班之后，不會立即回家，而是到姜戈店里，一個人在包廂里喝茶打球，跟約兩三個朋友閑侃。

姜戈直樂：“你就因為害怕和人姑娘面，天天有家不回，跑到我這里來躲清靜？”

許江騁正趴在臺球案上，為了瞄準角度，一條長搭在案邊，凈長一米七的球桿在他手里像是孩戲耍用的小。

他卷起袖口下出的小臂青筋突起，輕輕擺大臂，力度拿的恰到好，黑八沿著直線平穩緩慢袋。

“不會說話就把閉。”

姜戈不樂意，許江騁的熱鬧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著的。

“你是真沒看上人家，還是顧忌自己人老珠黃對不起人家啊？”

許江騁把大幾萬的球桿隨意扔在桌上，子陷進沙發里，點了煙叼在邊。

“才多大，正是胡鬧的時候，我也跟著犯渾？”

姜戈一聽這話，兩眼直放，“騁哥，我怎麼覺得你心里有想法啊，你連著人家認不認真跟你都考慮了？”

許江騁冷哧一聲：“想還不讓想？”

“也是，長那樣，拉著你胳膊說喜歡你，要我，我肯定沒你這毅力。”

許江騁抬了下眼，眼神里了警告。

“離遠點。”

姜戈忍住不笑：“我敢嗎，現在可是給自己找了個茬撐腰，現在住的房子姓許，誰敢跟過不去？”

說完，姜戈又想起了有意思的事，“對了，我跟你說個驚天大。”

許江騁瞟了他一眼：“不興趣。”

“哎，你這人有勁沒勁，跟你家那位小妹妹有關哦。”

許江騁終于正眼看他了。

“說。”

姜戈賊兮兮地笑：“還記得我媽上次給我安排的相親嗎？前幾天那姑娘的媽媽專門還給我打電話道歉來了，給我整得那一個心虛。”

“結果沒想到，說閨祝晚星，我當時人都傻了。”

姜戈聲調夸張地說完，等著許江騁的反應。

結果對方只是噙了抹笑意，點頭表示知道了。

姜戈崩潰了：“我靠，你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啊，你早告訴我，上次見面，我就該抓住機會表現一波啊，現在人都住你那里去了，我還怎麼……”

許江騁隨手抄起桌上的水晶煙缸，直接朝著姜戈面門砸了過去。

“你抓個屁的機會。”

姜戈側，抬手一把抓住煙缸，抱進懷里心疼地欷吁：“靠，你知道這東西多珍貴嗎！這可是我前任助理花了八百塊錢給我買的！”

“你那是正經助理嗎？”

許江騁記得，那姑娘跟在姜戈的時候，眼神都恨不能把姜戈給吃了。

姜戈癟：“可正經了，幫我簽了好幾千萬的單子呢，可惜啊，不知道為什麼就非要辭職。”

“傻子，人家在你這里干是因為喜歡你，圖人不圖錢，你不回應，人家當然要走。”

姜戈瞪圓了眼睛：“你胡說八道啊，我告你誹謗，我和可是純粹的革命友誼。”

許江騁勾了勾手指，抬了下手里的煙，示意自己要彈煙灰。

姜戈罵罵咧咧地把煙缸放回了他面前。

“你也就跟我耍橫，有本事回去你這樣對你弟，你看他還理不理你，也就是我，對你不離不棄。”

許江騁拿起手機撥弄聊天記錄，沒搭理他。

【許警，什麼時候有空，好好聊一下你和嘉木的通問題？】

【托腮等.jpg】

許江騁：“以前你爸打你，跟你提前約時間嗎？”

正在擺球的姜戈：？

“哥，你是不是什麼刺激了。”

許江騁既沒回答姜戈的問題，也沒有回復祝晚星的信息。

在如何養弟弟和如何養小姑娘這個問題上，他選擇閉目養神。

可惜，現實總不讓他如愿。

“嘉木哥哥，您好，我是樂國際學校初三八班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