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參與這些人的話題，繼續埋頭苦寫明日要遞上去的奏折。

還未寫完，卻見一位衙役匆匆行了過來，道：“世子，夫人來了。”

戚聞淵筆下一頓。

這份折子又要重寫了。

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泰山崩于前不改其的模樣：“來做什麼？”

“說是見著今日驟然落雨，給您送了傘來。”

戚聞淵見著同僚俱都好奇地圍了過來，冷聲道：“今日的事可都理完了？”

言罷，便跟著衙役，快步往外走去，只見珈寧正在檐下站著，不知在和邊那兩位侍說著什麼。

聽見后傳來悉的腳步聲，珈寧趕忙從搖風手里了一把杏的油紙傘，塞到戚聞淵手中：“喏，給你的，不用謝我，我正巧在城北買茯苓糕。”

戚聞淵出右手，用袖口了珈寧肩頭那點幾不可見的水漬：“多謝夫人，往后不必如此麻煩的。”

不過行至馬廄那幾步路，淋這麼點雨，他還不至于有什麼。

反倒是珈寧……

瞧著就是個弱的。

戚聞淵對著搖風道：“回去記得讓夫人喝一碗……姜湯。”

當初臨瑤淋了雨，侯夫人就是讓小廚房給準備了一碗姜湯。

珈寧笑道：“我還以為世子會說，我一婦人，莫要再往都察院來了。”

戚聞淵握著傘柄，著珈寧后如霧的雨幕，并不答話。

送完傘，珈寧聽聞戚聞淵手中還有不事要忙，自也并未久留。

只說雨天路，讓戚聞淵夜里下值時當心些。

戚聞淵頷首，瞧著檐外雨幕冒出的縷縷寒氣，又代了織雨幾句。

“不若回熏風院后將炭點上。”

珈寧輕笑一聲，食指輕輕點了點戚聞淵的襟：“又把我當什麼了？這都三月中了！”

今日這麼點綿綿春雨，還不至于讓寒病倒。

反倒是戚聞淵這種整日里都困在屋里讀書、辦公的書生……

“世子也請注意些。”

戚聞淵低聲應了，又撐著那把杏的油紙傘將珈寧送至馬廄，方才回了衙。

眾人不免調笑打趣一番。

戚聞淵理了理被珈寧輕輕點過的襟，面無表道：“夫人恰好路過都察院罷了。”

珈寧這廂，馬車行出都察院不到一刻鐘，至一街口，卻是忽然一滯。

第20章

“還好這蕓豆卷乎，不然我可不得磕掉一顆牙，以后說話都風。”珈寧三兩口把剩下那半只蕓豆卷囫圇吞了，拍了拍口，示意織雨下車去問問發生了何事。

甫一掀開車簾，便聽得車夫連聲請罪：“夫人可有傷著？”

織雨擺了擺手。

車夫道：“需得換條路了。”

珈寧從馬車中探出半個頭來：“為何？”

車夫道：“雨天路，前頭有馬車撞了人……”

珈寧眉頭一皺，忽聽得前頭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聽著像是年歲尚小的稚。

忙給織雨遞了個眼神：“去前面瞧瞧。”

織雨得了令，當即撐著傘跳下馬車，往前去打探了一番。

“似乎是個高門子弟，撞傷了一位婦人，那婦人傷了，如今正躺在地上。”

“方才哭的那位是兒。”

珈寧眉心愈蹙愈：“然后呢？還不快送去醫館？這雨還下著呢，就任由在地上躺著？”

織雨搖了搖頭，低聲嘆了口氣：“那人見著那小姑娘和婦人俱都穿得破破爛爛的，不理會呢。”

珈寧往前一，只見那撞人的車夫已經翻上馬，似是將要離去。

雨點無休止地往被撞傷的婦人上砸去，側的稚只得用小手擋在頭上，試圖遮住細的雨線。

周圍撐著傘的行人行匆匆，似是因為畏懼那高門子弟，俱都不敢上前去幫上一把。

珈寧最是見不得這種恃強凌弱之人。

更是見不得有小姑娘在面前這般哭喊。

翻下了馬車。

卻因為在車上坐久了，踉蹌一下，濺起些許水花，染污了流溢彩的擺。

珈寧恍若未覺。

一面快步行至婦人側，一面塞了一把碎銀到織雨手中：“去，尋個大夫來，要快。”

那高門弟子聽著后的靜，一時來了興趣，當即停了車夫，掀開車簾向后去。

卻見雨幕中疾走而來一位窈窕。

青盤圓髻，其間簪有一支不甚起眼的木簪。

裳瞧著倒是頗為華貴……

他了下，是個年歲尚輕的婦人啊。

“可看清后面那架馬車是什麼來頭？”他饒有興味地打量了幾眼珈寧，對著側的侍從道。

侍從道：“瞧著馬車的規制，應是侯府。”

“侯府啊……這燕京城，有多侯府？”

侍從瞧出了他話中未盡之意：“爺，老爺先前可是說了……”

“他說他的，與我何干？”

若是侍從不提這句，他其實也沒起多心思。

畢竟珈寧上的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才會穿的。

但侍從一提起父親，他心中那火氣便徹底燒了起來。

“撐傘，讓我下去看看，是哪家夫人這樣心善。”

“爺……”

“我讓你撐傘！”

珈寧自是不知這廂的靜。

方才買的三把傘，給了戚聞淵一把，織雨拿走了一把，現如今，便只有手中這一把絳紅的了。

看著眼前滿臉淚痕、衫單薄的小孩，以及撞傷了的婦人，毫不猶豫地蹲下去，將傘塞到小姑娘懷里，聲道：“小姑娘，給你娘親打著。姐姐已經派了人去請大夫了。”

珈寧的擺已經全部沒石板路上的水坑之中。

宛若云霞的云錦染上了一層灰蒙。

卻顧不得這些，也無暇去在意上黏糊糊的意。

見著小姑娘還哭個不停，一時也沒什麼辦法，只得低聲哄著。

又喚來侍衛：“把這位阿姐扶到馬車上去。”

“小妹妹，你也去馬車上和你阿娘一起等大夫好不好？馬車上還有好吃的糕點。”

珈寧話音剛落，卻是發覺頭上的雨驟然停了。

抬起頭來，只見前站著一個一錦袍的青年，他后的侍從恭恭敬敬地為他撐著傘。

就是那站姿，吊兒郎當、沒個正形。

讓人沒有來地生厭。

“這位夫人如此好心，不若……”

搖風打量了一番那錦袍青年，在珈寧耳畔小聲道：

“他不就是撞傷這婦人的高門子弟？！方才我瞧見了，他擺是靛藍的云紋！”

珈寧聽罷，“噌——”地站起來，對著那高門子弟出右手，冷聲道：“藥錢。”

高門子弟似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冷笑一聲：“藥錢？你問我要藥錢？”

珈寧道：“你撞傷了人，賠藥錢與診費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你可知道我是誰？”言罷，竟是想去珈寧瑩白如玉的手。

珈寧趕忙將手收了回來，又學著他的模樣冷笑一聲：“我管你是誰，你又知道我是誰了？”

話一出口，卻是想起自己如今并非是在江寧城中，父親母親可沒法過數千里來護著自己。

心中雖慌，面上卻是越發傲氣。

此時若是輸了陣，那才是當真不妙。

那高門弟子見著珈寧這般有底氣的模樣，自然也是心中打鼓。

正如他所說，燕京城中的侯府甚眾。

其中有破落戶，自然也有……被圣上看重的。

卻也是不愿認輸。

二人在雨幕之中無聲對峙。

倒是讓珈寧蹭到了傘。

周圍的行人也有不都停下腳步看起了熱鬧。

這些人怕惹禍上，俱都站得遠遠的，上卻是沒停過。

“這是哪家的小娘子，居然膽子這樣大。難道不知道面前這是右僉都史家那位最惹不得的四公子？”

“你可瞧見上的子了？那可是上好的云錦，宮里的娘娘也就穿這些，只怕來頭比這右僉都史更大呢。”

“右僉都史又不是靠大，再大也怕參啊……”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珈寧與那高門子弟俱都覺得梗著的脖子有些酸疼，心中嘀咕著對方怎麼還不服輸。

倒是都沒有悔意。

珈寧想著，最多也就是被戚聞淵責罵一頓，讓一段日子不許出門？

無論如何，總比看著這對母在雨中哀嚎卻見死不救要好。

看的話本，也沒看游俠故事。雖是生慣養，卻仍有一份古道熱腸。

又或者說，上有被謝夫人縱容出來的天真。

卻是忽然聽到人群中傳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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