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婚

時至二月，春回大地。

寧遠伯府廣散請帖，將于府上設春日小宴。

道是賞春花、飲春茶、賦春詩，但接了帖子的賓客們心知肚明。寧遠伯府出了新朝第一位皇妃，以此慶賀誇耀。

自然，京都的勳貴家族們也樂得給寧遠伯府這份面子。正一品宸妃，容家的確有標榜的資本。

松雅院，秦氏來回召著各路管事，忙于打點宴飲事宜。與此同時，府上又大開庫房，要置辦三姑娘宮的妝奩，一一縷馬虎不得。雖則忙碌，但秦氏神清氣爽，并不覺疲累。

大姑娘容姝已能擔事，在旁協助母親持，算是歷練一二。

王嬤嬤送了珍寶庫二度擬來的單子，請夫人過目。

容姝跟著一同看著，也是才知曉容府家底這般厚。那單子上當先幾樣，件件都是平日不著的寶貝，父母親對三妹是當真舍得。

容姝斂眉，已定下婚約，只是因國喪尚未商討婚之期。但自三妹封妃的聖旨傳到伯府，府上其餘事宜都一并擱置，宅上下更是全心全意以三妹為先。

作為家中的嫡長，容姝有此冷落之時。三妹回府後得盡父親偏，如今又是諸姊妹中姻緣最盛者，風無限。

“姝兒覺得如何？”

容姝順著母親的指引，略略說了些自己的見解，幫著核對有無疏之。

三妹宮乃闔府要事，若有閃失，丟的是寧遠伯府的門面。雖則心中有些酸，但得分清輕重緩急。三妹得封宸妃，于家族大有助益。旁的不提，有一位皇妃妹妹撐腰，未來在夫家更有底氣，逢年節也能與宮中走得更近些。容家在朝廷地位一代不如一代，家中人更是要擰一繩才是。

大姑娘明事理，端慧大氣，秦氏很是欣。

至于三姑娘，與寧遠伯有更多考量。畢竟是半路接回家的兒，不深。這出嫁的妝奩得備得格外面，多念著些伯府的好。

“珊兒呢？”秦氏大半日不見，便問了一句。

容姝接話道：“四妹在瑤華院呢，說是要討教課業。”

“好，好啊。”秦氏笑著點頭，小兒也開了竅，知道要與三姑娘好生相了。

代王嬤嬤道：“過會兒你送些點心去瑤華院，記得多備兩個姑娘吃的幾樣。”

“夫人放心，老奴有數。”

……

日菱花窗格，手頭這本書落筆平平，不堪卒讀，容璇將幾頁飛快翻過。

容姍在書案後凝神背書，夫子前日留的課業，背了兩日，囫圇能記個大概。

夫子道這篇文章寫得甚好，拿與三姐姐看時，也言古文字字珠璣。

夫子留了四日時間，容姍最初背得艱難，尤其有兩段文字晦難懂，一知半解。

到三姐姐這裏，聽死記背，三姐姐便取了書冊對重新講演。夫子t掉書袋，授課時總引經據典。三姐姐卻不同，言談中有雜章，道理深淺出，人有豁然開朗之。

雖沒有旁搜博采，但就是直覺地讓人知道，三姐姐必定讀了不書。有時容姍都覺稀奇，經史子集，但凡提到的，好似沒有三姐姐未讀過的。

“錯了。”

窗邊郎分神開口，容姍低頭一看，果然了一句。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擡首看去時，三姐姐隨意翻了一頁手中書，目仍在書冊上。

容姍以手支頤，忍不住多看了窗邊人一會兒。

灑落在發梢，一襲月白的如意撒花錦溫沉靜，端的是傾城人。

容姍有些出神，倒是真喜歡同三姐相。

看著是位清冷仙子，但每每課業上有疑難求教時，三姐姐總是溫和而又耐心。

依之見，三姐姐點撥得比夫子好上許多。而且能到，三姐姐是很樂于教的。

“後日賞花宴，府中都已準備妥當。”容姍搭話，不過三姐姐現在的份，應該不會出現在席上。

容璇道：“若有什麽有趣的消息，記得來告訴我。”

容姍點一點頭，立刻接上：“阿姊放心。”

無憂無慮的燦爛笑意，讓人心底不知不覺也歡喜一分。

……

二月初五這一日，雖說府上宴飲賓客如雲，膳房四下裏忙碌，但瑤華院中的飲食供應仍未怠慢半分。

花苑，碧湖旁的寧遠伯夫人有如衆星捧月，笑著與各位夫人招呼。

言談之中，知道伯爵府還有兩位未出閣的姑娘，不世家都出與容府結親的意思。

三姑娘宮為妃，又得太後親口贊許，伯府其他幾位姑娘名聲跟著水漲船高。

宣國公夫人折下一支迎春，今日倒是不見三姑娘。

年節那日席上，瞧出些年人之間的苗頭，在家中時還旁敲側擊問過景和，可對容府的三表妹有意。

心裏是這般想，畢竟若是景和願意，寧遠伯府門第尚能與國公府相配，兩府親上加親。

“母親說什麽呢？！”那會兒景和扣了書，一口回絕。

以往提起相的世家貴，任如何費心說項，這小子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從來沒見這麽大的反應。

的兒子清楚得很，可惜了，還未等進一步撮合安排，三姑娘已被選了宮廷。

宣國公夫人憾之餘，也知道以三姑娘的姿貌，宮在理之中。

果然吶，結良緣還是要趁早。

笑著恭賀堂妹一句，又道：“你家姑娘冊封的日子可定好了？”

“定下了。”秦氏含笑，“禮部選了數個吉日，最後陛下擇了二月二十五。”

一位夫人算了算日子：“這不就剩十餘日了？”

秦氏點一點頭：“三姑娘出閣，時間雖湊，萬事我總要為周全。”

“這當娘的心思啊，都一樣。”

夫人們說說笑笑，寧遠伯府開了這個頭，不知下一位選後宮的會是哪家姑娘。

春來百花齊放，不會單是容府千金一枝獨秀。

……

天氣日漸和暖，二月二十五為禮部測算的上吉日，更是個難得的晴好天。

晨熹微，朝暾初，寧遠伯府早早便開始忙碌。

“三姑娘呢？”

瑤華院外，秦氏穿戴齊整，丫鬟仆從浩浩隨在夫人後，容府當家主母的氣派不言而喻。

“回夫人，天尚早，三姑娘還睡著。”

秦氏神微頓，家中姑娘宮冊封乃是伯爵府頭等要事。雖出世家，但初次持嫁事宜，又是天家威儀不可冒犯，忐忑許久，幾乎是一夜未眠。

老爺這段時日到松雅院很是頻繁，昨夜也宿在的房中，同秉燭夜談許久。

“姑娘既安睡，那便晚一刻再起。”

轉念想來，秦氏心中有些寬。如此沉穩從容，宮必定能有一番天地。

天大亮，原本寬敞華麗的瑤華院外聚滿了人。

正房，宮中兩位積年的梳發嬤嬤親自來為宸妃娘娘上妝。

秦氏安坐于一旁，瑤華院仆從往來進出，安靜有序。

容璇一重重穿戴禮，紅衫霞帔，刺繡耗費繡娘三月之功，仿佛彙聚天邊燦爛霞，華至極。

宸妃翟冠飾九翟，滿鑲珠玉，珍珠顆顆圓潤飽滿，蘊著華。冠頂金翟一對，口銜流蘇，金做的羽微微。

容家幾位姊妹也是自長于金玉堆中，但見如此華貴珠翠冠，仍是大開眼界。那上頭鑲嵌的紅寶，隨意取下兩塊，便能制出一套華麗頭面。

兩位嬤嬤巧手，梳妝畢也不由慨，寧遠伯府興許這一代祖上冒了青煙，教養出這樣一位姑娘，日後榮華當真不可限量。

九翟冠足有二三十斤重，等到吉時乘禮車前方才佩戴。

一切收整妥當，宮中先行退下，地留出時間予寧遠伯夫人同兒敘話。

秦氏讓心腹王嬤嬤守在外頭，室中不留一人。

悉心叮囑，此番宮中形已再三確認清楚，陛下只納了一位宸妃，除此外再無旁人。

“太後娘娘現居于頤安行宮，總得小住上幾月。”

無需向太後請安，宮廷的日子總能輕松些。

宸妃位分尊榮，再往上唯有皇後之位。雖說太後娘娘一力偏心自家人，但……

秦氏低了聲音：“倘若你能得陛下寵，又抓時機誕下皇子，這後宮之主的位置，也是可以想一想的。”

宸妃與寧遠伯府，算得上是一榮俱榮，互為依靠。

三姑娘隨行的小箱籠中，秦氏還準備了兩本戲圖，在最底下。

能想到的，已經盡數為容璇準備妥當。

“多謝母親。”

容璇平靜一笑，無論如何，帝王賜了寧遠伯府三小姐的份，與伯府便靠在了一。

“夫人，”王嬤嬤在外叩門，“吉時將至。”

“好。”

秦氏答，三姑娘聰慧，今日的談話已然滿意。

宸妃冊封典禮，因先帝崩逝尚未滿一年，兼之中宮無主，故而有意從簡。

但畢竟是正一品的妃位，冊封禮依舊隆重，非尋常可比。

朝和殿外禮肅穆，錦毯自殿前一路綿延至階下，恭候宸妃娘娘翟車宮，冊領印。

……

“陛下。”

書房，秦讓回話已經回得嫻：“宸妃娘娘已至朝和殿中，等候冊封使宣旨。”

秦讓瞧案上一副字帖，宸妃娘娘辰時三刻出府，巳時二刻宮，午時一刻領寶印。而陛下這一幅字從晨起寫到此刻，堪堪寫了一半。

“下去吧。”

秦讓退下，接著著人去打探消息。

書房中歸于寧靜，祁涵寫完一字，下一筆遲遲未落。

從獄至今，對一切都很平靜，很有些隨遇而安的意味。興許他的後宮，對而言和在朝為無甚分別。

墨跡暈染，對自己的心緒不寧無言之時，帝王甚至笑了一笑。

是了，前朝後宮，所想的可能只是換個地方領一份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