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低頭翻著手機,隨口問:“什麼人這麼大排場?”
莊新華說:“不清楚。好像是上頭的安排,要不你去問問沈宗良,他今晚奉命陪客。”
咂了咂,“我有幾個膽子去問他呀,說了不該說的話,連棠因都要挨他的訓呢。”
且惠提議,“要不去我那兒?早上鄰居送了新鮮羊,我們吃銅鍋涮怎麼樣?”
莊新華笑著回頭:“好啊,你搬家以后我還沒去過,正好去看看。”
圓的關注點和別人不一樣。問:“哪個鄰居?”
小時候在家屬院里住過很久,看著長大的老一輩,如今還康健的已經不多了。
“就是進門第三棟的袁。”
圓有印象,笑,“是那位老太太,可不常給人好臉的。從前我外公的貓踩了家花兒,人可不管什麼領導不領導的,照罵不誤。”
想起第一次見袁的形,那老花鏡懸在鼻梁上,花白的頭發悉數抿在腦后,用一種嚴苛的目盯著,問哪兒來的。立刻讓想到高中的教導主任。
且惠心有余悸地點頭,“確實,看著就是個厲害角。”
莊新華好奇,“這麼個人,還肯給你送東西呢?”
“前天家忽然全黑了,老人家一個人住著,難免害怕。”且惠的手指蜷在課本上,說:“袁打電話要人,正好我從學校回去,順手給換了個新燈泡。”
莊新華開著車,都驚得回頭,“你還會換燈泡?”
“那有什麼難的,踩個梯子的事兒。”且惠把他的頭扶正,看向前面,“你好好開車。”
到了大院里,他們一齊下了車,拎著路上在超市里買來的食材。
他們三個在一起,一向是且惠手居多,獨立生活慣了的。
且惠扔下書就去理羊,把羊里脊切得薄薄一片,小心鋪在白瓷盤里。
莊新華和圓兩個人,同洗一個大銅鍋,是洗出一場事故。
水花四濺,圓的子了,揪著兩端一擰,擰出一灘子水來。
臉說:“莊新華你故意的吧?水都往我這里來了!”
莊新華把鍋端上桌,舉起手發誓,“天地良心,我哪兒敢啊。”
圓去且惠臥室里換服,莊新華溜到廚房里找開酒,找了半天都沒找到。
且惠切完四盤,腕子都酸了,手打開櫥柜,出來遞給他,“喏,這里。”
莊新華把瓶亮給看,“你喝這個嗎?”
且惠瞄了一眼說:“喝啊,這麼貴的酒,不喝白不喝。”
莊新華背過去笑,“那我開了它。”
“好。”
銅鍋涮的兩大靈魂,是湯底和蘸料。
為了凸出羊的鮮,京市人都用清湯做底。
莊新華調了三盞醬料碟,用芝麻醬拌了韭菜花,加了半調羹腐和蝦油。
圓一出來就說:“好香,快點下,我要死了。”
吃完更贊不絕口,“這羊不腥不膻,好上乘的品質。”
且惠介紹說:“好像是鹽池灘羊,袁拿來的時候,是這麼說的。”
莊新華里嚼著,豎起兩手指,“袁的兒子,現在是寧省的這個,你還做夢呢!”
圓看懂了,點點頭,“哦,就是呀,我現在才對號座。咱院兒里真是臥虎藏龍,隨便一老太太都這來頭。”
莊新華又指指上面,“不知道吧,沈宗良搬到樓上來住了,他那輛邁赫進進出出,連我爸都得了信,沒口的夸他是個大孝子。”
“我知道啊,聽棠因說過了。”圓喝了口湯,“兒子這一輩里,老爺子對他的期最高,也是唯一一個養在邊的。葬禮他都沒回國,現在當然得來了,要不說不過去。”
且惠不在這些話題上發言,夾了放到圓的碗里,“多吃點。”
圓嗯了一聲,說:“你也吃,最近又瘦了。”
“老樣子了,天一熱就沒胃口。”且惠手別了別頭發,“也許過了夏天就好了。”
莊新華說:“你這腸胃還是要調理一下,抓服藥吃吃。”
“好,等有空吧。”
吃完飯,莊新華要開車回去,被且惠攔住了。
截下他手里的車鑰匙,“剛喝酒你就忘了?酒駕不是鬧著玩兒的,就讓司機來接吧。”
莊新華了下鼻子,“我就那麼背啊!喝一回就能上。”
“要死,你拿這種事賭運氣啊,真上就麻煩了,又要你爸爸去賣面子。”
說著且惠就給黎叔打電話。圓坐在一邊笑,“看吧,你就得且惠治你。”
莊新華轉過,用型說了句,“我樂意。”
且惠說:“車就停在院子里吧,改天我給你開回去。”
“好。”
把他們兩個送到院門口,且惠又折回來。
傍晚的那陣雨停了,濃的草叢深升起輕暖的霧氣,被風吹棉絮的形狀。
糲的磚地被洇土紅,的手在背后,在一片黑沉里踩著小步子,慢慢踱回去。
坐到長桌前溫書,房間里又悶又熱,且惠走到八角景窗前,用長木杈支起窗扇。
長發在風里飛,夜間撲面而來的清涼,頓時讓人清醒不。
但酒喝太多,字看不大清了,哪兒都虛著一團,索關上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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