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小貓的事,最終沒提。
傅潤宜擺出一副誠懇聽訓的模樣,沖龐茹乖乖點頭說:“好,那我回去好好想想。”
天黑了,龐茹還有約會,兩人說了告別。
從酒店后花園到大廳不過百步,傅潤宜還沒走遠,帽衫兜里傳來嗡嗡震響,龐茹打來電話,見怪不怪拖著懶散調子。
“蛋糕是不是又忘拿了啊?”
兩手空空的傅潤宜咬了下,手機附在耳邊,“嗯”了聲,立即掉頭往回走。
“你這個健忘的病——”對面長嘆,“要是哪天喜歡什麼人,是不是也喜歡著喜歡著,就忘了喜歡了?”
傅潤宜想到記憶里的某個人,小聲說:“不是。”
后花園有一部分在裝修。
巨大的彩繪玻璃由穿著熒背心的工人們小心搬運,傅潤宜折返,提著致的櫻桃千層,急避開。
頭頂的櫻花樹卻不知退讓,被過高的玻璃一角絆到,長枝回彈,簌簌震落一片花瓣雨。
工人們搬著玻璃匆匆離開,樹下站著的年輕男人卻如一幀臨時被的圖像,毫無防備地映進傅潤宜眼簾。
他形高大,穿一件深襯衫,微偏頭,像在尋看什麼,側面迎的臉部線條深刻,眉骨高聳,薄紅,本就立的五上一時明暗分明,著生人勿近的冷。
正接電話,莫名被揚了一花瓣,男人抬頭看了一眼無妄之災的來源。
——櫻花還在落。
幾步之外的傅潤宜也開始認真思考,雖然沒有像龐茹調侃那般,日久天長,將喜歡的人漸漸忘卻,卻似乎也從來沒有幻想過和原惟有朝一日異地重逢的場景。
一向缺乏隨機應變的能力,平時因裝修噪音不得已要去敲鄰居的門,傅潤宜都至要提前在心里演練好幾遍開場白。
以至于還沒想好下一步的恰當舉措,面前的男人已經結束通話,臨走前察覺到一旁過久的注視,他撣指拂掉肩上的幾片淡花瓣,視線朝傅潤宜沒什麼緒地掃來。
“認識?”
傅潤宜訥了一瞬,呼吸系統陷短暫停滯,下意識地搖了一下頭。
原惟又無關要地看了一眼,便朝宴會廳走去。那是與可以出門打車的大廳截然相反的方向。
只走了幾步,傅潤宜的步子就慢慢頓了下來,足腕像栓了橡筋,每邁一步,阻力愈盛。
這阻力是人生中一種罕見的憂患。明明將社生活削減,將人際關系看淡,卻難得地不舍一段虛無縹緲的緣分——覺自己以后不會再這麼幸運遇見原惟。
或許要再等七年,甚至更久。
就像兩條方向不一致的直線,有且僅有一次相的機會,往后無邊無際的時,只有漸行漸遠的宿命。
于是在即將邁進明的小路上,停了腳步,藏在灌木叢間的地燈蓬蓬映照一方米角。
那亮微淡,偏冷的黃綠,似山野之間怯怯生的螢蟲。
傅潤宜發僵的手指反復蹭著,不僅沒能緩解張,反而生出許汗,鼓起勇氣回頭,看向還未走遠的原惟,用并不高的聲音、盡可能字音清晰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傅潤宜,你記得嗎?”
原惟轉頭看著,眉眼凝到一,沒有及時說話的表,如同往記憶里輸某個姓名關鍵詞卻搜索不出任何答案一樣,是直截了當的空白。
傅潤宜就知道了。
他不記得了,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原惟神帶著微妙的疑,可能是想問什麼,也可能是沒什麼問的必要。
傅潤宜這才后知后覺自己的冒昧,弄巧拙的勇氣像一出毫無新意的搭訕,戲碼不新鮮,或許都已經打擾到了對方。
傅潤宜不敢再看向他,垂斂的視線中是滿地被吹的落櫻,低聲擲下一句“抱歉,打擾了”,很快地轉離開。
可能是長久獨居的后癥,心里不舒服的時候,傅潤宜習慣用放空自己來避免不好的緒發酵,然后讓腦子里的另一個聲音來提供行為指令。
這種刻板行為能產生一種奇特的安全,好像除了自己,還有另一個自己可以依賴。
比如——
“傅潤宜,出酒店去打車。”
“傅潤宜,回家記得喂小貓。”
“傅潤宜,蛋糕要放到冰箱里。”
所以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確認那不是原惟的聲音,傅潤宜只朝空空如也的走廊一側瞥去片刻視線,之后聽到第二次有人喊傅潤宜時,不再查看周圍,步履未停,只當幻聽自己心的聲音。
上了出租車,傅潤宜很快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好。
在心里對自己說,沒什麼好難過的。原惟本來就沒有理由記得,除了表白那次,傅潤宜都沒怎麼跟原惟說過話,而被人告白,對原惟來說,實在是家常便飯。
原惟不可能記得每一個告白者。
如果他破天荒對傅潤宜有印象的話,那大概是回想起來,傅潤宜是其中最莫名其妙的一個。
當時原惟好友訝異的表說明一切,離開時他對原惟說的話,傅潤宜至今都記得——
“來你家不次了吧,本來以為是例外呢,怎麼也落俗了?”
傅潤宜并沒有將這話當做嘲諷或建議,也沒有因此到后悔或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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