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別逃了

溫檸沖進病房的時候，周舒桐正好把打包回來的餛飩往桌子上擺。

看一副被追殺的樣子，納悶道：“你跑這麽快幹嘛，撞見鬼了？”

溫檸劫後餘生般把門甩上，“別提了，比撞見鬼還可怕！”

隨後在周舒桐面前，生形象的把剛剛的烏龍又演了一遍。

有的地方添油加醋了。

比如沖進那個打開的門時有多急切、比如關鍵時刻腳有多不聽使喚、比如沈淮序和姐姐站在那裏有多容易令人産生誤會……

當然，也有些選擇忽略了。

比如沖進去是怎麽不小心撞到了男人懷裏、比如沈淮序那天在病房裏說的什麽生學父親、比如打出那一掌時心的心理活……

“……所以，你剛才是算見家長了？”周舒桐聽完揚揚灑灑的演繹，略帶遲疑的問。

溫檸驀地滯住，不得不說——周舒桐比會抓重點。

走過去到沙發坐下，不知是心虛還是什麽，說話聲音大了些，“什麽家長啊，這又不談婚論嫁，見什麽家長。”

話題被引到這裏，周舒桐幹脆問下去，“他也知道了，你這肚子裏是怎麽打算的？”客觀提醒：“總不能一直躲下去。”

溫檸拿著勺子，餛飩沒吃幾個，湯倒是小口就著，喝了不。

低著頭，眼神不自覺落在小腹上。

病號服穿在上寬寬大大，一點也看不出肚子上的起伏。

平心而論，這個世界上從此多了一個和自己脈相連的人，讓有點不舍。

但羈絆也代表著束縛，或許從此就失去了自由，以後是不是就要圍著孩子打轉？

是追求過，但十分抗拒被綁定的人生。

況且，錄取通知書都已經發放，要回學校念書的。

不缺錢，也不需要為就業做準備。

想學，只是因為喜歡。

不急，但也沒打算為了懷孕而讓步。

溫檸終于擡起頭來，狠下心道：“我準備打掉。”

周舒桐看著，有幾分意外，但好像又在意料之中，只確定了一遍，“你想好了？”

溫檸點頭。

周舒桐又問：“那溫叔叔和江阿姨那邊，你準備告訴他們嗎？”

為朋友，能做的不多，只希理決斷，但同時也無條件支持的選擇。

溫檸猶豫了下，“……就算手也要半個月以後了，到時候再說吧。”

“那……沈淮序呢？”

“什麽？”

“你懷孕的事，他怎麽說的？”

溫檸垂眸，這兩天也看的出來，沈淮序好幾次找自己想聊聊這件事，但無一例外，都被推搪塞過去。

所以……其實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反正都要打掉，他怎麽說也不重要了。”溫檸說出心裏話。

周舒桐也深知，一旦懷上孕，無論是生下來還是流産，生理上、心理上，男人都幫不上什麽忙。

但作為律師的本能，還是讓冷靜提醒：“我覺得你還是要和他商量一下，畢竟他認識你父母，別到時候弄不好再傳到你爸媽那裏。”

“而且他作為始作俑者，不該讓你一個人在這兒考慮，也該擔點兒責。”

溫檸沉默了，周舒桐說的話不無道理。

沈淮序認識父母，萬一到時候胎打不掉，江士和溫老板估計立刻會沖到醫院裏，搞不好再來個奉子婚，的人生才算徹底完蛋了。

而且發現懷孕以後，桐桐一直陪著，倒是沒覺得想要傾訴，反而順勢忽略了那個當事人，起碼不該一個人心煩的。

“我知道了，我會跟他談談的……”過了片刻，溫檸才終于說出一句答複。

周舒桐忽然想起什麽，“你剛剛說你為什麽會闖進辦公室來的？”

“……”溫檸默了一秒，“我看到蘇文浩了。”

周舒桐奇異地沉默片刻，“那狗東西還有臉回來！”

不是疑問，是嘆。

溫檸抿了抿，沒提他旁的那個孕婦。

兩人正說著，病房的門突然被敲響。

回眸過去，有人穿著一襲白，直而立，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灑下倒影。

氣質溫文爾雅，還帶了點高高在上的疏離與冷淡，只是手裏那頂棒球帽，看起來有些突兀。

說是來檢查傷口……

周舒桐極有眼，“領導有一個線上會議要開，我去樓下找個地方開完會再上來。”

臨走之前還給溫檸遞了個眼神。

意思是，擇日不如撞日。

抓機會，好好聊聊。

匆匆離開，VIP病房裏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有些尷尬！

尤其是那一掌過後，溫檸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男人那半邊臉上，看起來有些泛紅。

沈淮序的長相偏冷，雖然不至于有攻擊，但看起來也淩厲而有銳氣。

上去的手也和看起來一樣。

很冷。

手掌揮上去的剎那，像冰遇到火，讓人忍不住細微發抖。

臉上還有紅痕。

扇的很用力嗎？想。

還沒開口，男人先走過來把帽子遞還給，問：“傷口怎麽樣？”

溫檸站起來，手接過，“沒事。”

好在手也過去幾天了，剛剛那番作沒拉到傷口，說完就準備走過去把帽子掛起來。

腳步剛邁出去，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像是要牽住，又像是要鉗制住的行。

帶了些強勢，卻又在克制。

愣神回眸，撞進男人幽深的黑瞳。

“別逃了溫檸，我們談談。”

不是詢問，是肯定句。

“我只是掛個帽子。”

說完又轉頭把帽子隨手一丟，反正，掛不掛都行。

沈淮序後知後覺意識自己誤會了，但扣住的手腕還是沒有松開。

夕過落地窗探進病房。

影斑駁，落在一雙相視而立的影上，距離拉近，悉的氣息瞬間包裹周。

像是陷一片深遂而沒有邊際的藍深海。

沒什麽侵略，卻慵懶又肆意的挲著人最脆弱的脖頸。

聞過很多種味道的香水，早已嗅覺疲勞，和蘇文浩談的時候，他也常用某款香水，聞起來像是夏天切開一個冰西瓜，水迸發在空氣中的覺。

和他本人一樣的風格，永遠是溫學長的形象。

雖然談不上驚豔，也很好聞。

但此刻沉默了幾秒，因為作為一個小說作者，溫檸竟然只能詞窮到在心裏憋出一句

——媽的，男人的味道！

想買回來當侍寢香！打算。

室太過安靜，溫檸順著那只骨節修長的手，仰頭。

傍晚的線昏黃而遼遠，約勾勒著眼前人的線條。

“關于懷孕和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寂靜中，他緩緩開口，語速很慢，或許是在斟酌如何用詞，但聽起來口吻前所未有的溫和。

溫檸視線落在他起伏的結。

他正常說話時嗓音獨特，與那夜抑的低不同。

“但這是你的，你擁有絕對所有權，後續所有的醫療費用和神損失費我都承擔。”他定定的看著，目沒有毫躲閃，始終平靜、也篤定。

剛想開口，又聽到男人淡聲道：“沒有用錢解決的意思，你還在恢複期，也才剛知道不久，等你考慮清楚了，你的所有選擇我都尊重并且配合。”

“江阿姨那邊……”原本聽到這個名字，溫檸心髒都提到嗓子口，又在下一秒倏然落地，“在你考慮好之前，我會替你瞞好，不用擔心。”

溫檸默默聽完，決定短暫收回前幾天對他卑鄙還稚的評價。

頓了一下，很快回答：“傷口恢複以後，我就預約手。”

那張抿著的瓣微微開合了下，又若無其事道：“考慮好了

？”

溫檸點頭。

沈淮序自然接下：“好，我陪你去。”

溫檸反問：“你沒有手？”

在醫院住院的幾天，也算知道醫生的工作節奏，有時候能一天連續十幾臺手，有時候零星幾臺那就算是燒了高香，甚至連周末，即使沒有排班，也要照舊到醫院查房。

沈淮序：“醫院不只有我一個醫生，可以調班。”

溫檸納悶，難道醫生都這樣？永遠公事公辦的口吻？

當然不會知道，在進闌尾炎的手室前，某人核對了許久本不用他核對的信息，還特意了科室，去要來對手無關要的資料，對著兩張再尋常不過的B超掃描，看了整夜。

溫檸在想，又或者，現在打胎，正合他的心意。

他們一夜春宵，懷孕，要考慮流産還是分娩；他不用苦，二十分鐘的手後，照舊是個風霽月的外科醫生。

溫檸目鎖著眼前的人，試圖從他那張波瀾不驚的俊臉上看出些什麽，“這是我的打算，你原本的打算是什麽？”

沈淮序依舊沒什麽多餘的話，卻讓溫檸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因為他說：“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