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曼城風雪漫天，天灰沉沉的，低空綴起的濃云似乎隨時會砸落。

韓霽不喜歡曼城，盡管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六年之久。

他不明白生風雪一生被囚于此，死后為什麼也不得逃。

飛機落地，隨行二茱莉亞遞來外套，韓霽沒接，大步走出艙門。

寒風獵獵，不消多時，雪粒子已經綴滿肩頭。

他一高定黑西服，姿拔，步履凌冽，在這蒼茫雪中卻略顯孤寂。

陸白隨其后，本想調侃幾句緩和氣氛，但瞧著韓霽的郁氣場，自覺閉上了。

機場外早有專人守候，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迎風站在首位。

韓霽略有容，加快腳步，“岑姨，您怎麼不在車里，外面冷。”

岑芳笑笑，臉上的褶皺像蛛網一樣散開，“不冷。在海城還習慣嗎？”

“一切都好。”

岑芳年過六十，生風雪生前一直由陪伴左右，早年間因為救主過傷，一直不好。大冬天在室外站了這麼一會兒，已經咳嗽連連，雙頰染上不正常的紅暈。

韓霽讓人把扶進車。

岑芳問他：“先回酒店還是……？”

“去南郊。”

十幾小時的高空飛行，韓霽沒有片刻合眼，眼眸里盡是紅。

岑芳想勸，但嘆一口氣，還是忍住了。

一行人直奔南郊溫莎墓地。

生風雪的墓每天都有人清掃，勤換鮮花。因而就算是數九寒冬，有今早剛從北空運而來的百合作陪，倒也鮮活有生機。

照片上生風雪的年齡永遠定格在二十九歲，著舊時旗袍，白貌，巧笑著來人，當真是驚為天人。

難怪當年韓九鴻只在拍賣會上見過一面，從此一生難以忘懷。

韓霽和生風雪長的很像，特別是眼睛，顧盼生，撥于無形。

岑芳站不住，由陸白攙扶著回車里。茱莉亞領著其余人，一同退到五米開外。

獨留韓霽一人，站在這茫茫雪景里，和照片上的人生死相對。

他不跪，不哭，也不說，只是緘默地看著已然逝去二十年的母親。

大雪紛揚，雪粒子漸漸在他的發頂覆上薄薄一層，肩上的遇著溫化冰水洇進西服面料里，不多時兩肩已經浸一大片，只不過被新覆上的雪遮著看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轉，再出聲時嗓音暗啞低沉，“走吧。”

車上，他吩咐司機，“先送陸先生去酒店。”

陸白坐在副駕駛座，聞言轉頭，“你不住酒店？”

“嗯。”

岑芳渾濁的眸子忽然一亮，自從當年生風雪去世，韓霽雖一直留在曼城，但從未再踏足慕雪莊園，而是長住于市區一家五星酒店的總統套房。

如今，他終于肯回去看看了？

岑芳哽咽，慌忙轉過頭面對車窗，生怕自己鬧出靜又讓他改變主意。

-

陸白此次陪韓霽掃墓是真，還順帶著過來理一樁國司。

他沒帶助理，大小事務自然由茱莉亞幫忙理。

電梯間，無良律師冷不丁瞅見茱莉亞的黑長，吹一聲口哨，“怎麼是你陪著過來，弗蘭克干什麼去了？”

弗蘭克是大，茱莉亞是二，陪韓霽出差、外出談合同這種事一般都是弗蘭克。

茱莉亞道：“弗蘭克在海城還有要事理。”

方至極，說了當沒說。

陸白覺得無趣，心想韓二怎麼對這種長相艷麗實則格冷淡的人有獨鐘，連書也是這款。

行至頂樓，陸白接過茱莉亞手里的行李箱，徑自進了3101.

茱莉亞：“陸先生，那是老板的房間，你的在對面，3102……”

“韓二又不來，里面好幾間空房呢，把3102退了吧，浪費。”

陸白沒進主臥，選了間朝南的次臥。都是小套間，他打量一圈，十分滿意地打開電腦包，開始辦公。

茱莉亞：“……”

陸白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一直從下午四點一直到晚上十點，才將合同重新敲定。

期間，茱莉亞派人來送過一次餐，他顧著忙活沒吃，等到想吃時已經涼了。

他打電話給前臺重新定了一份。

電話剛撂下不到五分鐘，門鈴就響了。

“速度還快……”

他穿著浴袍去開門，手里還拿著巾在剛洗過的頭發。

“放餐桌。”

他把門打開，讓開一條道，誰知門外的人竟一下抱住他的腰，同時關了房間的照明。

陸白：“……”

憑著香氣和的，他當然知道這是個人！

而且，人滾燙，口中不住低，兩只爪子只往他浴袍里探。

看樣子不是嗑//藥，就是喝大了。

陸白自問不是柳下惠，但不問來路就滾/床單這事卻也做不出來。

眼看著兩人已經滾到客廳地毯上，他愣是憑借驚人的毅力將騎坐在他上的人一把拉到旁邊，沒控制好力道，側邊茶幾上的花瓶摔到地上，水灑在人的臉上，流進眼睛里，被迫停下火熱的作。

借著這個空檔，陸白手啪一下打開落地燈。

“你是誰——”

“你不是韓霽？！！！”

兩人同時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