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劭背著手,瞟了們一下,難讀出喜怒,道:“你們去準備馬車收拾包袱,這里不宜再留。”
滿霜低頭不敢吭聲,歸雁看向林昭昭,還是林昭昭頷首示意,兩人才前后離去。
林昭昭一手扶門框,迎著裴劭的目,問:“這是怎麼了?”
裴劭三言兩語說出伯府的發現,推斷:“你須轉到安全之地。”
會遭遇這種事,林昭昭也是沒頭緒,問:“轉移到哪里?”
裴劭:“國公府。”
林昭昭怔了怔。
國公府?
裴劭角微微抿了一下,淡淡地說:“你是案件證人,朝廷須護你周全,國公府再合適不過。”
論整個上京,如日中天的靖國公府,自是最安全的,甚至毫不亞于皇城。
他口吻平直,神態坦然,加之搬出朝廷,的確是這個理,何況林昭昭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歸雁和滿霜著想。
不再猶疑,點點頭:“明白了,有勞國公爺。”
今夜月迷蒙,映在地面的影廓模糊,林昭昭跟在裴劭后。
說完公事,兩人之間安靜下來,誰都沒有再開口,除了鞋底磨在石板路上的娑娑聲,突然,裴劭的影子停了下來,林昭昭怔了怔,抬眼。
裴劭沒回頭,他后背手指按在腰間劍柄上,忽的問:“腳傷了?”
林昭昭不否認,說:“不嚴重。”
就是剛剛被郭嘯宇踹了一下,在極度張時,尚且不覺得什麼,現下泛起疼痛,但也不是不能自己走。
裴劭半側過,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睫如羽,從他上眼瞼垂落,他眼睛只罅出一道隙,斜睨。
好像他知道此時在想什麼。
過了一息,他道:“我背你。”
林昭昭下意識想說,哪就這麼氣,頓了頓,“……不用了,”補了一句,“多謝國公爺。”
這回,他整個人轉過來,眉頭皺,目如有實質,筆直地盯著林昭昭的腳腕——出來得著急,沒有穿足,腳上只套著底織履,雖然和裴劭的目,還隔著一層子,還是了腳趾。
低聲說:“走吧。”
裴劭勾了勾,道:“林昭昭,我發現一件事。”
他忽的兩三步近,咬牙切齒,氣息沉沉,話語都被吞了幾個音:“跟你不需講理。”
下一刻,他將一把扛到肩頭,林昭昭詫然:“你做什麼!”
裴劭大步流星:“趕時間。”
他肩膀頂在林昭昭的腹上,林昭昭頭朝地,想吐,再顧不上其他,用力捶他后背:“放我下來!裴瘋狗!快放我下來!”
裴劭腳步驟然一頓。
一陣天旋地轉,林昭昭腳剛著地,還沒站穩,便覺自己后背被推到冰涼的墻上。
裴劭一手按在林昭昭后的墻上,他傾,頭緩緩地了一下,瞇起眼睛:“你剛剛我什麼。”
林昭昭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裴瘋狗”。
過去每次,裴劭惹怒,都會這樣罵他,多次的重復后,這詞好像了一種默契,只要罵這一聲,裴劭不管在做什麼,一定會收手。
誠如此刻。
只是,不該讓一個本不該再出現的詞,又一次從口中出來。
對裴劭來說,猝然聽到,自然有一瞬間的懷念,但把瞬間當永恒,是很可笑的。
林昭昭直直地迎著裴劭的目,咬住。
等了小片刻,裴劭抿一道直線,他緩緩收回手,手背上的青筋若若現。
他眼里醞著嘲弄,低聲哂笑:“這樣真的,很沒意思。”
與前幾次,裴劭譏諷后的沉默不同,這一次,林昭昭忽的也笑了笑,聲音清越,似乎比滿城月,還要皎潔清幾分:
“裴劭,我也覺得沒意思。”
這有什麼意思呢,到底都過去了。
他們已有各自的生活,人都是往前看的,往事是往事,并不能改變如今。
靜默在兩人之間流轉,浮云涌向月,遮住所有亮,原來半邊天是黑云霾,只不過,匿在黑夜里,人看不清楚罷了。
須臾,他轉過,大步朝前走,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林昭昭在原地待了一會兒,才緩慢地走出幾步,便看歸雁提小步跑來,攙住林昭昭,說:“腳原來崴著了?需不需要郎中?”
林昭昭靜了靜,道:“不用了,一會兒就好。”
等林昭昭上車,裴劭便坐在車轅把車。
車林昭昭沒說話,歸雁和滿霜也安安靜靜的,好像在一剎那,這個世界沒人會說話。
林昭昭手指點了點太。
不一會兒,馬車到東街靖國公府,胡天在側門等著,一看林夫人居然從自家主子駕的車下來,他心里道了聲乖乖,忙迎上去:“公爺,林夫人。”
林昭昭對胡天點點頭。
裴劭把轡頭丟給胡天,也不回頭看林昭昭,只對胡天說:“讓聞梅帶林氏去雪凈堂,聞梅知道該怎麼做。”
胡天應聲:“是。”
裴劭頓了頓,又說:“還有,告訴林氏,我很忙,與日后不會相見。”
說完,他闊步離去。
胡天看看林昭昭,又看看國公爺的背影,這麼近,也要傳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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