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會生氣吧。
簡靜常懊悔,自己在談這件事上永遠沒有藝,不該說的就偏要說,哪壺不開,就非得提起來。在父母面前這樣,他們也許不會計較,可這是沒有緣關系的老公。
何況人家才諒過了。再說這個話,簡直得寸進尺。
簡靜正忖度著該說點什麼把這個場面圓回去。
但周晉辰沒有毫不快。像看個胡言語的學生一樣,明亮的眼神覆在臉上。
他仍舊很溫和的,“那我這丈夫,當得可真夠失敗的,是不是?”
簡靜怔忪片刻。腦子里閃過譚斐妮說的一句話,“你知道周晉辰有多招人喜歡?”
周晉辰見愣在那兒,他用下點一點門外,“宵夜給你放好了,去吃。”
“謝謝。”
簡靜只能想到說這句話,但今晚,的禮貌用語好像太多。
莫名其妙。又從來不講仁義禮智信的。
簡靜一上桌就架起了腳,除了在飯局上,會稍微注意態,其余時候都很我行我素。
端著紙盒,拇指和食指一圈,蘸上大醬,拈起一枚壽司就往里送,兩邊腮幫子鼓起來。
活一只瘋狂啃食堅果的小松鼠。
這是周晉辰洗完澡著頭發出來,看見這副死鬼托生的樣子時,自跳出來的形容。
簡靜看他朝這邊走來,想要放下腳,被周晉辰輕聲制止說,“你該什麼樣就什麼樣。”
但還是放下了,臉上微微一紅,“我也不總這樣兒。”
簡靜推一盒手握過去,“老周,你也吃點,這家味道好的。”
老周。聽著像哥們兒。
周晉辰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幾年與世隔絕地潛心讀博,跟著導師做課題,歐洲北來回飛,別說談,就是母系種他也沒見過幾個。
哈佛博士是有名的嚴進嚴出,讀博五年,大概只有錄取和畢業那兩天是快活的。因為它的不及格是按排名而不按分數算,簡單來說,就算是這一門你考了九十分,但如果全班都是九十二分,還是算掛科。周晉辰力大到每天凌晨兩三點才睡,七點就要起來,只有四五個小時的休息。
而他剛新婚的、年輕的、一心想要嫁給他的太太。大喇喇跟他稱兄道弟。
周晉辰覺得他的吸引力,和出國前比起來,打了一個跳樓大折扣了。
他看了一眼,沒筷子。
“我晚上不吃碳水,年紀大了,新陳代謝不如你。”
周晉辰給擰開一瓶礦泉水,“酒也喝,不早了,我先去睡。”
簡靜嚼著一只牡丹蝦,眼看著他直接進了隔壁客房。
二樓的主客臥是打通了的,中間連著一個帽間,加起來有八百平。
簡靜稍微推辭了下,“要不然你睡主臥吧,老周?”
這里畢竟是他的盤口,反客為主了。
周晉辰沒有回頭。他往后擺手,“多余了,你隨意一點。”
簡靜歪著上半靠在天鵝絨椅背上,手里捧著暗紅黑紋的漆木食盒,看著客房的門在眼前無聲合攏。
想,結婚也沒想象中那麼作繭自縛。
隔天小兩口去給葉公覆請安。
老爺子瞧著外孫媳婦兒心里高興。標準的小圓臉,尾部平直的憨杏眼,五集中而湊,很典型的東方留白。這種臉型占便宜,不管到幾歲都顯小。
“姥爺。”
簡靜甜甜地開口。
葉老爺子點了好幾下頭,“快坐,快坐。”
遲伯難得見葉老爺子這麼抒懷,更著泡上好茶招呼這位簡小姐。
簡靜力求表現,非要去端茶給老爺子。遲伯說這茶燙,怕端不穩。
“不要,我在家經常倒茶給——哎唷——”
一邊說著,一邊手法生疏地去拿茶杯,沒說完已經燙得把茶盞摔了。
兩手指被燙得通紅,還要去撿碎瓷片,周晉辰一把將撈起來。
他把人扶穩在石凳上,用涼水給沖,邊吩咐傭人道,“去拿一支燙傷膏。”
遲伯要起去看,被葉老爺子抬手攔下了,給他一個不要上前的眼神。
簡靜低下頭,睫不力地眨了兩眼,“我不是故意的。”
“嗯,以后不要逞能,”周晉辰給抹上白的藥膏,“傷了自己不劃算。”
他的指尖冰冰涼涼,指腹上螺紋的很輕微,簡靜卻無端覺得。
周晉辰給完藥,接過遲伯拿來的巾,從容的、徐徐的,一拭干凈修長的手指。
簡靜側著頭看他。肚子里文墨不多,找不出別的形容詞兒。只能慨一句,優雅,屬實是優雅。
連這麼個手的作被他做起來,也像打馬過街,趕赴瓊林宴般自如。相形之下,覺得自己簡直像個潑猴。
周晉辰上這端方清濯的氣質,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養得出來。
簡靜抬眼打量了一圈這座古樸雅致的院子。忽然就不奇怪了。
他們留在老爺子這里吃過午飯,出于尊重,還是去周澍那邊略坐了一會兒。
周澍知道兒子會來,提前把小苑給支開。他一向不許兩個人見面。
但周家的七姑八姨沒有到,有好幾個遠些的,連周晉辰自己都不是很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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