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看到陸晏廷依舊一臉鐵青,棲山也是百般不解。
“爺,您在氣什麼?”
陸晏廷冷著臉睨了棲山一眼,哼笑了一聲卻并不回答。
棲山自知討了沒趣,了鼻子往角落的椅凳上一坐,又耐不住好奇道,“爺,奴才不懂,按說昨兒晚上咱們在穆王府,您就是裝醉在等著那萬寧郡主上鉤的。明眼的都知道您不喜歡萬寧郡主,偏偏還要上桿子湊……而且這事兒本也沒跑偏啊,崇嶺當時在院屋頂蹲著呢,他是親眼看著郡主往醒酒湯里下藥的,可好端端的您怎麼就突然從王府里帶了個丫鬟出來?”
陸晏廷正在閉目養神,聞言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只輕啟薄道,“所以你現在知道我在氣什麼了嗎?”
“奴才不知。”棲山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氣你們一個個都太蠢了!”
陸晏廷聲音不大卻中氣十足,震得棲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疼得他淚眼汪汪地不敢再問半句了。
這天晚上,沈令儀下了馬車進到別院以后就沒有再看見過陸晏廷了,不過就在回到院子洗漱完準備就寢時,棲山突然拎著個漆木盒子敲響了屋門。
沈令儀看到他很意外,棲山卻很是自來。
“姐姐可認得我,我是爺邊的人,棲山,棲的棲,大山的山。”
棲山自報家門,笑的時候角還出了虎牙的尖角,憨態可。
沈令儀點點頭,卻連忙擺手道,“不敢讓你喊我一聲姐姐,你喚我名字便可。”
“咦……難道姐姐比我還小?”棲山說著后退一步打量了一下沈令儀,皺起了眉,“不對啊,你看著就像我姐姐。”
沈令儀被他認真又迷糊的模樣逗笑了,可這一笑卻又牽扯到了臉頰上的淤青,當下就直接捂住了臉,不敢再咧了。
“哎呦,姐姐這傷可真是不輕的,喏,這是爺讓我給姐姐送的金瘡藥,還有一個什麼什麼方子,我不懂,爺說姐姐識字,明兒要是小腹還難,就讓知春姐姐按著方子去抓藥。”
棲山說著把手里的漆木盒子遞給了沈令儀。
就在這時,屋里也傳來了知春的聲音。
“抓什麼東西?”知春剛鋪好被子出來,一見棲山也是一愣,眨了眨眼道,“你這小子怎麼來了?”
“知春姐姐。”棲山和知春打招呼,把來意說了下,又道,“爺說了,讓姐姐晚上給沈姐姐敷個臉,免得沈姐姐這臉消不了腫,回頭都不能跟他出門去赴宴了。”
知春點頭應下,又問棲山,“明日就是初十,爺是不是要回陸府了?”
棲山點頭,“明兒回去估計要在陸府住幾日了,正好給沈姐姐空了幾日養傷。”
他說罷又沖沈令儀眉弄眼了一下,然后才蹦蹦跳跳地出了院子。
直到棲山的影消失在夜中,知春方才接過了沈令儀捧在手中的漆木盒子,隨即又讓趕進屋免得吹了風著涼。
沈令儀點頭應下,剛往屋里走了兩步以后忽然止了步子,轉過問知春,“陸大人平常都不住這邊嗎?”
知春正在翻看棲山送來的盒子里的藥膏,聞言便抬頭道,“這里是雙井胡同,離皇宮遠些,爺其實不常來。”
“那他一般都住陸府?”沈令儀見知春好像并不排斥與閑聊,多便放下了一些不安的心思。
知春笑道,“是,不過陸府在城東的夕水街上,和這兒隔得遠了。”
見沈令儀若有所思地順著床沿坐下了,知春便把藥膏打開,用小銀匙挖了一勺出來,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沈令儀依然微腫的臉頰上。
“說實話,方才姑娘回來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的,這傍晚走的時候還好端端的,怎麼回來竟帶了一傷。”
知春下手很輕,仿佛生怕又弄疼了沈令儀一般。
沈令儀聞言卻搖頭道,“不礙事的,只要拿冰水敷一敷,明天多半就能消腫了。”
其實沈令儀覺得陸晏廷送藥有些小題大做了,想當年剛奴籍時人小子,不懂察言觀也不懂阿諛討好,過的苦比萬寧今晚刁難的要難得多得多。
所以眼下除了覺疼之外,倒并未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只是知春這樣知冷知熱地伺候,卻讓沈令儀生出了大大的不安。
遙想以前爹爹還未為時,他們沈家不過就是平民小戶之門,里里外外的仆役就一個幫爹爹跑的小廝。
沈令儀自懂事開始,很多事就是親力親為的,再加上娘親又生了弟弟,自然而然就攬下長姐之責,左右替娘親分擔瑣事庶務。
后來爹爹了翰林院,家里的好日子眼看著就要來了,誰知一場飛來橫禍竟讓他們全家在一夜之間陷了萬劫不復。
那之后,沈令儀就從自力更生變了伺候旁人,所以幾乎沒什麼被人伺候的經驗。
想到這里,沈令儀便喚了一聲替涂好藥正要退下的知春。
“姑娘有什麼吩咐?”知春輕聲問道。
沈令儀抿微思,“這些事我自己都能做,明日起你可以不用這麼早過來我屋里。”
“姑娘是嫌奴婢做的不好嗎?”知春滿臉的詫異。
沈令儀連忙搖頭解釋,“不是的,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真的不習慣有人伺候我。”
知春聞言方才松了一口氣笑道,“那姑娘就更不能打發奴婢走了,奴婢來伺候姑娘這事兒可是爺親自開口吩咐的,姑娘即便要說,也要同爺去說。”
見沈令儀無奈地笑了笑,知春又寬,“要我說啊姑娘也別多心,奴婢在竹院這麼多年了,還從未看到過爺帶旁人來住的。爺既看中了姑娘,那姑娘如今的份便不同往日了,被人伺候這事兒啊,姑娘怕是遲早要習慣的。”
“這別院竹院?”沈令儀問,見知春點頭,又問,“你在這里多久了?”
“奴婢的娘親是這別院的管事媽媽,奴婢在這里出生的。”
“你是……家生子啊。”沈令儀說著不由喃喃低語道,“那你的賣契是在陸大人手上的。”
“姑娘說什麼?”知春耳尖,約聽到了“賣契”幾個字。
可沈令儀卻抬頭沖舒朗一笑,用格外輕松的口吻道,“沒什麼,既是陸大人吩咐下來的,那以后我邊的事就要多辛苦你了。”
“伺候姑娘是奴婢分的事兒,那姑娘早些休息,明兒一早奴婢再來給您換藥。”
知春說罷便提著裝藥的漆木盒子輕輕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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