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翊那里出來后,楚明鳶就坐上侯府的馬車去了位于城南的清凈寺。
清凈寺,寺如其名,周圍綠樹蔭,給人世外桃源之。
楚明鳶一早讓婆子來打過招呼,因此迎客的小沙彌早早候在了寺門口。
“楚施主。”
小沙彌很喜歡這位出手闊綽的施主,絡地與打招呼。
“你今天是來上香,還是找住持下棋?”
楚明鳶每逢初一十五就會來清凈寺,有時是為了給亡母供奉在寺中的牌位上香,有時是找住持覺遠大師下棋。
“帶我去見你們住持吧。”楚明鳶道。
小沙彌點點頭:“住持大師今早在法堂講經,這會兒,也不知道在不在棋室。”
“小僧先領你過去棋室。”
楚明鳶是住持大師的棋友,平日里時常出清凈寺,因此小沙彌也不拘著,一路上嘰嘰喳喳。
在寺中拐來拐去地走了一盞茶,他們就抵達了位于西北角的棋室。
縷縷茶香與檀香自窗口飄出。
坐在窗邊的覺遠大師驚訝地看著楚明鳶,愣了愣,隨即笑了:
“楚施主,今天既不是初一,也非十五,你怎麼有空找老衲下棋?”
白眉白須的老僧瞧著慈眉善目,親和力十足。
“無事不登三寶殿。”楚明鳶笑瞇瞇地說道,“我是有事相求。”
覺遠大師起了,才邁出一步,就見另一個中年僧人慌急慌忙地從外面跑了進來,滿頭大汗。
“住持,錦衛突然來了,圍了寺,還說要搜寺。”
楚明鳶覺得自己還真是時運不佳。
覺遠大師沉一下后,對那中年僧人說:“別慌,讓他們搜就是。”
“你去陪著,讓他們別擾了香客。”
中年僧人又匆匆走了。
覺遠大師笑容不改,對著楚明鳶作請狀:
“楚施主,坐下說吧。”
楚明鳶懶懶地掀了掀眼皮,從善如流地坐下了。
兩人面對而坐,中間擺了一個榧木棋盤。
覺遠大師也不問楚明鳶找他何事,手從棋盒里拈了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
執黑子者先行。
楚明鳶就拈了一枚白子。
兩人你一子、我一子,一刻不停,沒一會兒,便下了二十來枚棋子。
覺遠大師蒼老的角笑意更深,這才問:
“楚施主找老衲所為何事?”
楚明鳶又拈了一枚白子,問道:“今早,謝家可有將我妹妹與謝大公子的八字送來?”
覺遠大師一愣。
他知道,謝大公子曾是楚明鳶的未婚夫,當年兩人的八字也是由他合算的。
誰又能想,楚二小姐會退了蕭家的親,改與謝大公子議親。
兩段姻緣橫生波折。
覺遠大師不答反問:“楚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你不會是想讓老衲阻撓……”
“當然不是。”楚明鳶打斷了他的話,微微一笑。
“請大師告訴謝家,這是一段金玉良緣。”
生怕對方不信,又補了兩句:“大師放心,我這個人只看前路,從不回頭。我現在正與蕭家議親,不會做壞人姻緣之事。”
說起議親的話題,臉上落落大方,不見一點赧的表。
覺遠大師驚訝地睜大眼,表變得極為古怪。
“你,要與蕭無咎議親?”
楚明鳶點頭,心里覺得這老和尚真是抓不住重點。
又把話頭轉了回去:“我還想請大師務必告訴謝家,你卜算了一個最宜大婚的良辰吉日。”
楚明鳶一邊說,一邊用指尖沾了沾茶水,在案上寫了一個日期。
五月初六。
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日子。
上一世,在五月初六這天,嫁給了謝云展。
而謝云展的祖父長興伯也是在這一晚突然暴斃。
從此,就了謝家的災星。
倒要看看,這一世,楚明會如何應對這個局面。
楚明鳶微微地笑,笑得狡黠如狐。
覺遠大師深深地看著,掐指算了算,點點頭:
“這五月初六,的確是一個黃道吉日,宜嫁娶。”
不算誑語。
“只要大師答應幫我,我也會投桃報李。”
楚明鳶笑容更深,說得意味深長。
同時將手里的白子落在棋盤上。
“啪!”
落子聲清脆響亮。
很快,棋室外傳來了陣陣凌的腳步聲,伴著男子傲慢的聲音:
“前面是什麼地方?”
“謝大人,那是住持大師的棋室。大師常與貴客在此品茶下棋。”僧人恭恭敬敬地答道。
步伐聲與說話聲漸近。
不一會兒,十幾個穿大紅飛魚服的錦衛簇擁著謝云展出現在了棋室的大門口。
謝云展在看到楚明鳶的那一刻,蹙了蹙劍眉。
他差點想問楚明鳶,你怎麼會在這里。
但終究顧忌隨行的下屬,死死地咬住了這句話。
俊的眉峰間多了一嫌惡。
“住持大師,”謝云展隨意地對著覺遠大師拱了拱手,“在下奉皇命緝拿逃犯,若有失禮之,還請見諒。”
“搜!”
一聲令下,隨行的錦衛就兇神惡煞地四下搜查起來。
他們一會兒翻箱倒柜,一會兒謹慎地在各敲敲打打,確認墻壁后有無暗格暗室,一副掘地三尺的架勢。
這棋室不算大,十幾個錦衛里里外外地搜一遍,也就是半盞茶的事。
屋一片狼藉。
一個錦衛對著謝云展抱拳道:“大人,此間沒有發現。”
謝云展又掃視了室一圈,目最后在覺遠大師與楚明鳶之間看了看。
他想打聽楚明鳶為何來此,客客氣氣地對覺遠大師說:“住持大師,可否勞煩大師陪在下去后寺看看?”
覺遠大師就起了,行了個佛禮,作請狀:“大人請。”
眾人呼啦啦地出去了。
棋室,只剩下了楚明鳶一人。
端坐在棋盤前,聽見走到門口的謝云展平靜地問道:“住持大師覺得寺中何適合藏人?”
覺遠大師說:“那邊有個池塘,池塘邊假山嶙峋,許是能藏人……”
“還有廚房那邊有幾間柴房、庫房……”
聽說話聲漸遠,楚明鳶起了。
“滴答”一聲,一滴從頭頂上方倏地落下。
棋盤上,赫然多了一點殷紅的滴。
楚明鳶只當沒看到,快步往外走。
下一瞬,安靜無人的棋室,響起一聲短促的輕哼。
楚明鳶發誓,從這哼聲中聽出了蔑視與嘲諷。
接著,又是一滴滴落。
棋盤上再添一點漬。
寒意自上方襲來,一道鬼魅般的影子從高高的房梁悄無聲息地一躍而下。
一柄寒閃閃的長劍如閃電般直抵過來,輕巧地抵在的頸側。
覺得脖頸一涼。
那劍微微下,陷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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