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是裴珩

第一回在家人面前讓自己的妻子坐到邊來。

按理來說，紓妍是裴家三房的大娘子，又有誥命在，位置本就該安排在裴珩旁。

但自古以來，一個后宅人的地位同自己夫君的寵掛鉤。就連府中的門房都知曉大公子與大娘子寡淡如水，盡管紓妍在府中還兼顧著管家的責任，看似權力很大，可一到飯桌上，本每個人所坐的位置，一眼便能瞧出地位高低。

從前裴珩太忙，不甚留意自己妻子的境，就連一向最重規矩的云縣主也因為紓妍罪臣之的份，在此事上裝聾作啞，任由孫子孫坐在一起用飯。

現在他不過簡單一句“坐我邊來”在每個人心都掀起巨大的波瀾來。

尤其是云縣主。

自己的長子是個什麼脾這位當母親的多多有些了解。

這麼多年來，他做的每一件事，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全都是經過深思慮，絕不會是臨時起意。

他故意當著眾人的面與沈氏親昵，顯然是在晦的告知眾人：他這是在給沈氏撐腰！

聯想到他近日來一系列的古怪舉，不得不重新審視沈氏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至于紓妍，如今得了離魂癥，對于從前在府中的尷尬境毫不知，自然也不知裴珩這簡短四個字里所含的厲害關系。

在年紀還小時，每逢宴會阿爹總會將帶在旁，笑呵呵地對說：“坐我邊來。”

是以青州無人不知執掌整個北疆的大將軍有一掌上明珠，是全家人的心肝疙瘩，得罪了這位小姐比得罪大將軍還要嚴重。

“坐我邊來”這句話對紓妍而言，承載著這世上最深沉的意。

現在老狐貍亦對說這樣的話，這讓心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悸。

是沈家六小姐，便是天子舉辦的宴會父親都帶出席過，更何況眼前一小小的家宴，于是落落大方地朝裴珩走去。

原先坐在裴珩邊——云縣主的次子裴瑄率先反應過來，忙站起來，道：“怪我怪我，不小心占了大嫂嫂的位置，還請大嫂嫂莫怪。”

裴瑄比裴珩小了兩三歲，今年二十有五的年紀，一口一個“大嫂嫂”，這讓紓妍頗有些不好意思，向他燦然一笑，“不妨事。”

這一笑不打，裴瑄微微有些怔神。

在他的印象里，這位比自己小了七歲的大嫂嫂極溫沉寂，便是笑也是靜靜的，雖生得極，卻好似個木頭人。如今這一笑，好似在這副皮囊里注靈魂，變得鮮活無比，那對長而的眼，明明澄澈如水，偏偏迫人心魂。

突然，一只手狠狠地在他大上擰了一把。

裴瑄疼得當場“啊”了一聲，席上大人小孩都朝他去。

云縣主蹙眉，“怎麼了？”

裴瑄扭頭看向自己的妻子。

趙氏冷笑一聲，“夫君可是眼疾犯了？”

一向懼的男人強忍著疼，咬牙說了句“并無”，將位置讓了出來。

紓妍正坐下，卻被裴珩制止。

他吩咐，“換張墊子。”

立刻就有丫鬟另外拿了一張墊子換了原先裴瑄坐過的那張。

他這才向自己的小妻子溫和說道：“坐下罷。”

紓妍心深其實并不大相信兩人曾兩相悅，如今見他這樣，心里多信了一兩分。

因紓妍坐了裴瑄的位置，趙氏左手邊的沈星移主站起來要坐到原先紓妍的位置，云縣主住，讓坐到子裴鈺旁去，李素寧坐到原先紓妍的位置上去。

李素寧有些委屈地應了應了一聲“是”。

沈星移瞧了一眼面無表的裴鈺，向云縣主笑道：“不妨事，我喜歡同孩子們一起坐。”說完，不待云縣主同意，步伐極慢地走了過去。

紓妍留意到，如果走得慢些，便瞧不出跛腳。

心里對沈星移生出一心疼來。

位置換好，裴珩這才向自己的母親恭敬道：“請母親先箸。”

云縣主這筷子得一言難盡，有些食不下咽。

在場的人各懷鬼胎，唯有紓妍在認真用飯。

席上有一道藥膳煲的湯味道極甘甜，正打算盛第二碗時，裴珩出言制止，“這湯用多夜里不宜安眠。”

只好作罷。

裴珩見一臉可惜的模樣，心里好似被貓撓了一爪子，不疼，就是得很。

他將自己的空碗遞給，“幫我盛一碗。”

紓妍不解，“不是說吃多不宜睡眠？”

他道：“我熬夜。”

紓妍：“……”

距離裴珩最遠的李素寧將他二人的互瞧在眼里，只覺得九表哥旁的位置本該是自己的，替他盛湯之人也本該是自己，心里慪得生疼。

孫氏亦朝著上首的位置瞧了一眼，垂下眼睫默不作聲地用筷子撥著碗里晶瑩剔的米粒。

裴珙夾了一塊用湯煨出來的火放在碗中，溫聲道：“多吃些，你近日都瘦了。”

孫氏極溫地笑著說了聲“多謝夫君”，卻不聲地將那塊撥到一旁去。

飯用到一半，趙氏忽然道：“聽說戶部侍郎的位置近日有了空缺，也不怕大哥哥笑話，你二弟弟都已經在工部軍司郎中的位置待了兩三年，也該挪挪窩。”

話音剛落，正在埋頭干飯的裴瑄立刻道：“我如今這位置好的，我很喜歡。”

趙氏恨鐵不鋼，又狠狠在他上擰了一把。

裴瑄又“啊”了一聲。

云縣主哪里不知趙氏的作，不悅地掃了一眼趙氏，“今兒這菜不合你的胃口？”

趙氏一時不解其意，忙道：“母親這兒的飯菜自然是極好的。”

“既如此也管不住你的。”云縣主說話毫不留面，“男人場的事兒，得到你一個婦道人家指手畫腳！”

趙氏的眼眶驀然紅了，“兒媳不是這個意思。大哥哥是閣首輔，還兼理著戶部尚書。可瑄郎在工部連個侍郎都不是，出門在外丟的也是大哥哥的臉不是。”

裴瑄心疼的妻子，對自己的母親說：“倩兒只是擔心我，沒別的意思。”

云縣主瞧著這個沒出息的次子就來氣，但又不舍得在眾人面前讓他丟臉，習慣地將眸投向紓妍。

從前在飯桌上，一向對畢恭畢敬的長兒媳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夫君，如今眼里卻只有飯。

云縣主將心底的氣撒在上，“今兒飯菜倒是極符合大娘子的胃口。”

紓妍拿帕子優雅地拭干凈上的油漬，“確實極好。”

原本以為吃不下的，沒想到這兒的飯菜格外合胃口。

云縣主被這句話噎了一下。

這時，一直未言語的裴珩道：“先用飯罷。”

趙氏聽得這句話，只道夫君升遷有，又重新端起碗來。

飯后，一家子坐在一起吃茶。

紓妍從前在家時，晚飯后吃茶是最熱鬧的時刻，裴家吃茶就真得是在吃茶，各個悶聲不吭，十分無趣。

吃了半盞茶，覺得自己的任務也算圓滿完，正尋個借口離開，云縣主對說：“你如今也大好，待會兒把對牌鑰匙拿回去。”

紓妍想也不想拒絕，“我能力有限，怕是難以勝任，這管家權還是算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皆將眸投向。

只見正悠然吃著茶，像是完全沒把管家權當一回事。

這讓一直爭的跟烏眼似的趙氏憤恨的同時又含期待。

云縣主先前給紓妍房里塞了妾室，所以特地選在今日家宴把管家權還給，就是讓長子知道這個當婆婆的沒有虧待他媳婦兒，卻沒想到竟不知好歹拒絕。

這讓面子十分掛不住，卻又礙于長子不好發作。

裴珩看向自己的小妻子，“不想管家？”

紓妍點點頭，誠實回答，“不想。”

云縣主本以為長子會訓斥幾句，誰知卻聽他道：“既如此，那便不管吧。”

云縣主心里更氣了。

這時，趙氏突然干嘔一聲。

裴瑄忙拿手拍著的背，一臉擔憂，可是孩子鬧你了？”

滿臉的趙氏著自己的小腹，嗔怪，“大家都瞧著呢。”

早已不是初為人父的裴瑄“呵呵”傻笑。

其他人見狀趕向他夫妻二人道喜。

裴瑄難掩喜，隨即覷了一眼自家大哥，想著自己如今已經兒雙全，眼下又添了第三個，而大哥哥至今還未有個一男半，自己這般歡喜豈不是在拿刀子割大哥哥的心，于是趕又將角的喜往下了。

云縣主將眸投向罪魁禍首，見直勾勾盯著趙氏的肚子，責備的話又咽了下去。

明明瞧著段是個好生養的，怎至今都生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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