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雨夜
二月的泠州冷,走出景影棚到室外,撲面而來的冷風像刀片似的刮得溫知禾臉疼。長桌拼接而的櫃臺縱橫著包裝不一的外賣袋,溫知禾本來只需幫師父取咖啡,但額外還要替演員蔡馨領中午飯。
咖啡的包裝很好認,溫知禾一拿一個準,至于安隆齋的外賣,一直都沒找到。
溫知禾善用搜索引擎翻到了外賣包裝,很講究,應該掃一眼就能找到。
擡頭再度環顧一圈,確認沒找到便發消息問了下蔡馨的助理,五分鐘後沒回,只好自行到其他外賣點尋找,繞了一圈回來,溫知禾的耳廓已經凍得通紅。
與此同時,助理才回消息:【外賣小哥剛到,就在門口,你應該看得到吧?】
溫知禾向櫃臺去。
確實看見了,外賣員剛放下,格外的藍紫國風保溫袋,上面還印著個非常顯眼的“隆”字。
提起趕回片場先把咖啡送給師父,果不其然挨了頓數落。
“這都快有十來分鐘了吧?怎麽回事啊,一會兒可就要開工了。”曹澤咬著煙,接過咖啡袋,目落在提的另一袋子上。
溫知禾提了提,無奈解釋:“幫蔡馨拿的外賣。”
“那位可不好伺候。”曹澤點點頭,也沒有追究的意思,揚手道:“還不快送去。”
確實如他所說,蔡馨本人并不好伺候。溫知禾剛到休息室門口擰開一線門,便聽見蔡馨對化妝師的牢。
演員藝人在片場耍大牌并不罕見,不論一線還是十八線,一些人被衆星捧月慣了,難免會帶點天龍人高高在上的姿態,遇到這種事溫知禾向來是能忍則忍,職業假笑掛多久心裏就罵多久。
雖然人在氣頭上,但這燙手芋頭不送也不行,溫知禾推門而,一道目過化妝鏡反到上。
“行了你也甭了。”蔡馨了下厚重的長發,扭手背朝下向溫知禾招手,跟喚狗似的,“你過來,把外賣布好放茶幾。”
溫知禾本不願做這差事,可多一事不如一事,只能照做,作為攝影助理,曹澤也基本只讓幹這種雜活,反正來這主要為了觀學習。
布置完飯菜,溫知禾剛準備把塑料轉移到垃圾桶,就聽見蔡馨不耐煩的聲音:“拆解之前你洗手了嗎?而且外賣怎麽取得這麽慢。”
溫知禾一時無言,也懶得狡辯,只答:“那我現在去洗。”
蔡馨皺了皺眉頭,兩疊:“不用了,幫我撿一下地上的簪子,剛剛掉地上了。”
休息室裏人不算,拋去另外兩位演員,帶來的助理都有三位了,誰不能幫撿一下簪子?而且退一步講,這種彎個腰就能做的事,本人為什麽不能做?
打從昨天起,溫知禾就或多或覺到蔡馨的故意刁難,這讓不得不聯想到蔡馨與豪門老公鬧不和的八卦,看來應該是真的。
低頭看眼地面周圍,溫知禾并沒有找到所謂的簪子:“你起來我找找。”
蔡馨已經拿著筷子夾了,聞言看向,哼笑一聲,像是聽見什麽玩笑話:“我吃著飯你讓我起來,自己不會蹲下來看看?怎麽著,膝蓋長黃金了?”
溫知禾并沒有對人下跪底的習慣,事到如今已經忍夠了。掏出手機看眼表,隨口扯謊:“已經兩點一刻了,我還有事得去片場幫忙,勞煩其他人了。”
也不管蔡馨是什麽表,溫知禾就直接轉離開休息室,踏出房門的第一步,當即左轉找廁所,掏出手機和好友吐槽。
陳笛大概也在魚,回複消息得很快,真意切的回應給足了緒價值:【這不純純神經病嗎?真把你當牛馬使喚了,演了三部主還flop得查無此人,要不是嫁了個豪門哪來這麽多資源。屏幕上丟人現眼,私底下當土皇帝……我本來以為我工位的怨氣就已經夠重了,沒想到你那裏更水深火熱。】
【都嫁豪門了,安心做的闊太太唄,幹嘛出來辣眼睛。】
……
【哎,要是換做我,我就在家數錢了,不過能隨隨便便演戲拿大幾千萬的片酬,我也幹。】
【為資本,超越資本!】
【我今天刷到一條視頻,酸死我了,要是我有這種一個月給幾百萬還不回家的老公,還至于在這裏當牛馬嗎!】
溫知禾只是上趟廁所出來洗手的功夫,就見手機屏幕上的話題一百八十度地拐到做夢環節。
笑了下,也跟著複制口嗨。
洗淨手從口袋裏出紙巾,溫知禾倏然到一張偏的卡片,大概是上次洗服忘記掏出來了,上方的字跡已經洇染得模糊不清,約只能看出三四個數字的廓。
僅思索片刻,溫知禾便想起這張卡片的來歷,是一個月前,有幸在恒川旗下酒店做禮賓相伴于賀先生邊,對方給的聯系方式。
說起來也實在不切實際,只是稍微做些端茶倒水的事,就獲得了這位先生的青睞,以至于對方坐在面前說起會給一份長期工作,都覺得莫名其妙。
并沒有答應,但也沒當即拒絕,只是收下卡片說需要考慮一些時間,而那份酒店兼職,幹滿月底就走了。
這位賀先生從此和再沒有任何集,偶爾溫知禾會刷到一兩條恒川集團的相關訊息,但對商界的新聞訊息不興趣。
大數據的信息繭房完地將裹挾在電影與攝影學裏,所以關于對方的消息,都猶如與他的關系,順地淌過的大腦皮層,不再留下一丁點痕跡。
溫知禾臨走前想也沒想就把卡片掉扔到紙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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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場已經開始拍攝,溫知禾所在劇組拍攝的是藍星TV出品的S+大制作仙俠古偶,其實說是大制作,本估計都花在演員陣容上了,服道化是素淨不考究的,場景是綠幕合的,一些男主對手戲甚至是不同框另拍的。
以溫知禾多年看電視劇的經驗,這部劇就算暑期檔播出,“火”大概也是僅可見。娛樂圈産出的類“洗錢”爛劇屢見不鮮,可惜的是導演曾經明明還拍過圍獎項的文藝片,現在不得不為錢低頭。
但或許只是自視清高了,畢竟賺錢不寒磣,誰不想賺錢呢。
閑暇下來,溫知禾就抱著筆記本,在距離導演組不遠的位置進行觀實訓。的夢想是拍電影,只可惜理論經驗富足,實踐經驗欠缺。迄今為止,也只拍過一兩部小短片,本的投和資源的欠缺讓而生怯。
“誰讓你坐這兒了?起開,這些都還要用。”頭頂傳來男人的罵聲,溫知禾扭去,有些一頭霧水。
男人踹了腳箱子,皺眉怒罵:“看我幹什麽?蘋果箱是讓你坐的嗎?”
溫知禾微頓,這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麽,半躬拎著小馬紮挪,仰頭理直氣壯地辯駁:“我就著蘋果箱,哪裏坐那上面了?”
溫知禾先前對劇組一些不文規定略有耳聞,沒想到不讓人坐蘋果箱的傳聞居然是真的。
男人瞪眼,讓場務將蘋果箱搬到影棚裏,溫知禾眼睜睜看著自己剛才坐的箱子,墊在了男演員腳下。
溫知禾看笑了,如果要是做導演,別說是給人坐蘋果箱了,男演員也別想踏著箱子墊高。
觀沒多久,溫知禾也被曹澤調去拿白板,這玩意不算沉,但來回陪NG次數多的演員,半擡的手到底是會酸。
好巧不巧,配合的演員還是蔡馨,溫知禾清楚地看見翻的白眼。
溫知禾就當沒看見,等這條過了,才下場喝水,曹澤正擺弄著鏡頭,溫知禾有些靦腆地問:“師父,我可以看看嗎?”
曹澤睇眼,敷衍又不耐:“別在這礙手礙腳了,下一場馬上要開始了。”
曹澤是帶的師父,但基本就沒教過什麽,就連先前承諾會將介紹給導演,正式簽工作室的事也沒下文。
溫知禾“哦”了聲,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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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十二點劇組才收工,溫知禾本打算趕公的最後一班公回民宿,但曹澤卻突然打來電話,需要來一趟酒店門口,幫忙接洽明天要進組的藝人。
什麽累活瑣事不必要做的工作都在上,溫知禾已經磨得沒脾氣了。
酒店兩側的暖自下而上地亮起,外展的屋檐寬闊清明,立著一排碩大的酒店字母LOGO,這裏是距離影視基地最近的酒店,住房價格也高昂,劇組的藝人基本都住這兒了。
快到酒店時,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溫知禾三兩步踏上臺階,漉漉的水漬從鞋底外洇了一地,也不好意思進大廳。
曹澤電話打來,問人在哪裏,溫知禾如實回答自己已經抵達酒店門口,只不過天空不作,下起了大雨。
浩大的夜雨打斜潲落下,看起來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停,而電話那端的曹澤停頓片刻,卻說了句噩耗:“人可能今天不會來了,你回去吧,明天人來了再去接。”
溫知禾都要罵人了,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種時候才說,關鍵是上還沒有一把傘。
溫知禾輕輕嘆口氣,也不知這場雨需要多久才能停。
庭前幾米外有一座三層高的大型噴泉,同樣有地燈打,匝匝的細針落地,漾開陣陣漣漪。
就在這時,雨幕中一輛s680邁赫打雙閃慢慢行駛而來。坐車的人大概是這裏的貴客,很快就有酒店的人撐傘下去迎接,形不似禮賓般整齊劃一,而是微微發福撐開西裝,應該是大堂經理。
車門外敞,經理不顧肩邊淋,諂著將傘傾斜過去,溫知禾站在臺階上,視野投擲而下,只看得見黑傘面下的括西服,修長的西裝。
豪車不算罕見,價值幾百萬的頂豪轎車的確值得注目三秒鐘,況且這位車主的形實在賞心悅目,一米八是有,或者更高,肩寬窄健痕跡很明顯,穿著品味考究又不張揚。
雨霧迷濛,經理與傘下男人的談聲變得極輕,戴著耳機溫知禾無法當隔牆耳,打量的新鮮勁兒也過了。
低頭撈起手機,將耳廓的音量調到百分之七十,堪堪淹沒落雨聲。微亮的屏幕裏除了是垃圾推送,就是那首《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歌詞停在歌名的界面。
這首歌有著無數的翻唱版本,不算小衆,但溫知禾鐘原版,律的鼓點悠揚又不輕挑,很有古典的味道。
伴奏向高,歌手磁又勁的聲音徹底推耳——“I love you baby and if it's quite alright.”
這是溫知禾最的一段,因為歌詞也因為曲調,即使迄今為止并沒有對任何男人心地問過“我是不是可以你”。
的耳道沉浸在歌曲中,但隨意一瞥的目并沒有完全聚焦在此刻,因為低垂的視線裏,闖了垂極好的西裝與黑皮鞋。
在擡頭之前,溫知禾還以為是侍者在趕客,看清傘下男人清雋深邃的面龐時,不由得陷愣怔,像鏡頭被無限拉長到升格之中。
酒店廳前縱橫皆寬敞,他下車徑直前行會與相隔三步遠,但男人不僅走到側,還停步垂眼看。
是悉的面容,對方優越的皮骨與一個月前溫煦緩和的贊賞,都令人印象深刻,久久無法忘懷。
耳機裏的歌只有三分二十三秒,最後一段高結束,人聲就從“Now That I've foud you stay”漸漸消弭,陷沉靜。
雨一直下,耳機沒摘掉,溫知禾能看見他平靜的面容淌過一興味,雙在張合,卻并沒有聽清對方的話。
鬼使神差之下,溫知禾不由得摘下耳機去詢問,目猶疑,聲線也帶著不確定:“不好意思,你在和我說話嗎?我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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