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

淑妃見到云挽時，同樣愣了下。

胞弟在世時，他的這位妻子便容甚，襯得旁人黯然失。沒想到胞弟去世多年，依舊得驚心魄，艷若桃李，清如月華，瞧不見一憔悴。

打扮素凈卻難掩仙姿，或許是已為人母的緣故，形不同于幾年前的單薄清冷，玲瓏曼妙，婀娜似柳，云挽上更添了幾分神輝與繾綣。

淑妃彎招手：“母親，弟妹你們來了。”

兩人彎腰行禮，淑妃上前扶老夫人，臉上滿是喜悅：“母親快起，一家人不講這些虛禮。”

淑妃是老夫人的親生兒，長相與老夫人有幾分相似，五明艷，穿戴華麗，頭上珠翠纏繞，多年的宮妃份令一舉一著雍容華貴。

與老夫人寒暄片刻，淑妃朝云挽淡笑了笑，接著看向側的阿綏，神微亮：“這位就是長綏吧，長得可真靈巧，快讓本宮瞧瞧！”

阿綏頭回進宮，面對陌生的淑妃，他也不膽怯，上前行禮：“長綏給淑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他小小的軀拔，像顆雨后剛冒出土的小春筍，學著大人模樣，惹得淑妃心中納罕，喜歡不已。

“什麼娘娘太生疏了，快喊聲姑母來聽聽。”不自覺放輕了聲音。

阿綏聲氣：“姑母。”

淑妃欸了聲，心里歡喜，拉著他的小手問：“可會看書寫字？”

阿綏點頭：“我已經學會了五百個字，會背《弟子規》。”

“背給姑母聽聽。”

阿綏清了清嗓子，開始搖頭晃腦地背誦：“弟子規，圣人訓.........”

一口氣背了一刻鐘，中間沒有停頓卡殼，顯然記于心。

淑妃對他流利的背誦很是滿意，眼中笑意愈盛，隨后又問了幾個問題，阿綏逐一回答。

淑妃嘆道：“真是羨慕弟妹，這孩子太讓人稀罕了。”

云挽勾，笑意淡淡，眸底卻難掩驕傲。

老夫人哈哈笑：“綏哥兒這孩子打小就聰明，像你三弟。”

胞弟的去世也是淑妃的憾，嘆了口氣：“母親早該把長綏帶過來，暉兒要是有這孩子一半聰慧本宮也就滿足了。”

老夫人正：“娘娘說笑了，三皇子天資聰穎，哪里是綏哥兒能及的？聽說前幾日三皇子還被圣上夸贊了。”

淑妃無奈笑笑：“前陣子暉兒寫了篇文章，恰逢被圣上看到了，說是寫得不錯，有大儒之風。”

可實際上只有人知曉，那段時間圣上龍大悅，僅有的幾個皇子皇皆被夸贊過，三皇子并不是最特別的。

想到資質平庸的三皇子，又見面前的伶俐懂事的阿綏，淑妃悵然。

要是有個親生孩子就好了，肯定也會像阿綏這樣吧？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看出的憾，手拍了拍淑妃，以示安。

云挽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圈，將淑妃的表收眼底。

三皇子非淑妃親生，而是當年與淑妃一同宮，因家世低微被封為才人的薛家所生這件事不是什麼。

薛家去世后，淑妃懇求圣上將三皇子記在了自己名下，親自養。

對上的目，淑妃斂了斂表道：“還是大哥眼長遠，長綏能進弘文館，對他有益無害，只是不知弟妹意下如何？”

目暗含打量。

淑妃進宮多年后弟弟才親，因此對于這位親弟媳，淑妃不大。

原以為憑云挽的姿，在弟弟死后會改嫁，沒想到出乎意料。

余掃了眼云挽頭上的白玉梨花簪，淑妃心底了然，看來真如傳言那般，云挽心里還忘不了瀾。

淑妃神稍緩。

云挽此刻注意力在阿綏上，眼見淑妃的尖長的護甲險些劃過他的皮，心神稍提。

聞言轉眸，似訴衷腸道：“妾雖然心系孩子，但阿綏能為三皇子伴讀，進弘文館，實屬幸事，妾贊同娘娘與國公爺的決定。”

不聲將阿綏拉過面前，云挽低聲道：“阿綏，還不快謝過娘娘。”

阿綏肅著包子臉，一板一眼叉手：“長綏謝過淑妃姑母。”

“瞧這孩子.......”

一眾人被他的稱呼逗笑了，氣氛松快。

在長春宮用了午膳，原定是領著阿綏給淑妃過過目，瞧瞧他子如何。

結果見了后，淑妃對阿綏很是喜，做主要將他留一日，說待下午三皇子做完功課后讓這兩表兄弟見一面，免得到時在弘文館陌生。

老夫人沒有意見，不得乖孫多討淑妃和三皇子的喜歡。

云挽一開始擔心，細想阿綏是淑妃親姑姑，于于理都會將他照顧妥當，便放心下來同阿綏解釋了一番。

阿綏不想留在宮中，但他明白這里是淑妃姑母說了算，他不愿給阿娘添麻煩，于是答應地很干脆。

后妃家眷進宮有時限規定，午膳后待了半個鐘頭，老夫人與云挽離開長春宮。

老夫人平日里養尊優，步子走得慢，由宮春棠細心攙扶。

云挽走在老夫人右側，不是話多的人，和老夫人關系也不親近，因此如來時般安靜。

另一側的春棠略微思索，張口：“老夫人——”

忽地瞥見遠鑾駕，面驟變。

“是駕。”

天子出行，閑雜人等避讓。

云挽與老夫人也看見了數丈外，由宮人肩抬的奢華轎輦。

浮雕龍紋，攀附龍首，宮人數眾，儀仗威嚴。

毫無疑問，是天子儀仗。

避是避不開了，春棠領著兩人和周遭宮人一樣跪下。

輦由遠及近，所過之一片跪拜，眾人屏氣斂息。

這時儀仗停下，輦停在了云挽與老夫人面前，隨后聽到上方威嚴之聲：

“陸老夫人？”

赫然聽到自己的名諱，老夫人心驚之余又行拜禮：“老陸蕭氏拜見陛下。”

景宣帝：“老夫人請起。”

老夫人巍巍起，“謝陛下。”

景宣帝著朝服，頭戴冠冕，高坐于龍輦之上，凌厲的眼眸微垂掃過眾人，睥睨之態威嚴赫赫，天子氣勢得人險些不過氣。

他淡淡出聲：“老夫人是從長春宮出來？”

老夫人不知景宣帝這話是何意，小心謹慎道：“回陛下，正是，老進宮探淑妃娘娘，娘娘留了我等用膳，膳后不敢打攪過多，便退了。”

景宣帝頷首，眉疏淡。

收回視線，他抬手，寬大袖擺上金龍紋浮。

大太監江福盛得令，拂塵一揮，掐著嗓子高喊‘起駕’。

輦緩緩起步，霎時春風拂面，縷縷清香鉆鼻尖。

景宣帝狹眸倏瞇，揚聲道：“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