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騫幾乎要被這番愈發離譜的推斷氣笑了，“既然發善心，怎麼只可憐，不可憐可憐我？我把你當祖宗似的供著，還要被你扣一頂屎盆子。”

崔竹喧生平第一次被這般腌臢話灌進耳朵，氣紅了一張臉，渾都要抖起來，“你、你俗！”

瞧瞧，小祖宗連罵人都不會，他一個人，哪能不俗呢？

蛤蜊湯涼了會腥，瞟了眼碗中越發稀薄的熱氣，寇騫已然準備低頭認錯，換一頓安穩飯吃，卻在聽到下一句質問時，驀然變了臉。

“你若是真真切切的好人，怎能對那個食不果腹、不蔽的孩子不聞不問？說到底，你就是見起意、利熏心！見從上謀不得任何好，所以才百般吝嗇！”

“你哪只眼睛見著食不果腹、不蔽？”

能被一顆飴糖支使來支使去，又是那樣鋪滿補丁的不合的裳，這不是顯而易見？是以，崔竹喧答得信誓旦旦，“兩只眼睛都見到了！”

“好，可憐，你善良，我惡毒。”

“難道不是？”

寇騫止了聲，看見一雙防備的眼睛里映著他冷的眉眼，忽然覺得可笑，用來哄騙人的說辭，怎麼把自己也一道哄了進去，輕嗤著承認，“是，我惡毒，養著你就是為了拉出去換錢，皮骨，心肝脾肺腎挨個賣個遍！”

屋倏然靜下來，外頭是雨滴從檐角滾落，這頭是淚珠從眼尾淌下。

眼里的恐懼是真的，面上的驚惶也是真的，好似唯有他的百般討好是假的。

寇騫忙手想去幫，將將靠近時，本能地瑟一下，于是那只手便只能木訥地撤回來。

“剛剛是氣話，某不干殺人的勾當。”

“某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等能渡河了，某便送你離開，絕不食言。”

*

槐樹下的屋子，寇騫將的裳隨手掛到炭盆上熏烤，扯了件袍子，松松垮垮地披在上，第一頓晚飯吃得不歡而散，索挪個新地，吃第二頓。

現的兩菜一湯，還有熱騰騰的白米飯，這不比在那邊生火炒菜、刷鍋洗碗舒服得多？他定是腦子有問題，才會眼地跑去給別人洗手作羹湯！

“老大，你不是早上才說不在這兒吃麼？”

“……不行？”

阿樹咬牙扯出一個笑，恨不得把上一秒多的自己一并下鍋燉了，怎麼就改不了搭話這個破病呢？

他這廂正深切反思著呢，耐不住邊上一個沒頭腦也跟著胡咧咧地話，“老大，那你明早在哪吃啊？”

“在這！”

“那你養的那只羊呢？”

“著，”寇騫冷笑一聲，“還能天天哄著玩過家家不？”

胡灌了碗酒下肚，簾進了里屋，第二頓晚飯，也不算歡。

剩下桌案前的阿樹和牛二面面相覷，一頭霧水，而后胡吃海塞。

“老大怎麼不吃啊？是不是你手藝太差，做菜太難吃啊？”牛二捻了魚刺剔牙，大膽猜測道。

“屁！”阿樹立時反駁，忽而意識到什麼，向牛二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小聲蛐蛐，“明顯是在小娘子那沒討到好，失的男人嘛，都這樣，我見得多了！”

牛二有些遲疑，“還有誰也失？”

阿樹一時語塞，惡狠狠地剜過去一眼，也悶了一碗酒，進屋睡覺。

牛二對著滿桌狼藉沉許久，忽而靈一閃，醍醐灌頂：

失他大爺的失，這倆人就是不想洗碗！

第14章 014 酸餡饅頭 將他嚇得哭爹喊娘、……

照理說，酒足飯飽，再加上阿樹那個能頂著雷鳴般呼嚕聲安然夢的睡眠質量，絕對是能一覺到天亮的，偏偏，鼻頭聳，兩個鼻孔一張一合，上頭的一雙眼睛便倏然睜了開來。

無他，夢里的大魚大，哪能跟真真切切的佳肴打對臺，濃郁的鮮香一涌，腦子當即被攻占下來，支使著軀黑燈瞎火地往后廚。

阿樹一邊走，一邊往下吞咽著口水，靠一個鼻子在稠的雨霧中嗅出食的種類——酸餡饅頭，他能一口吃八個！

他頓時有了神，步子愈大愈快，只是沖進廚房，卻沒能瞧見人影，灶膛的火星子倒是剛滅，鍋上的蒸屜冒著熱氣，正是燙手的時候。他尋了塊抹布，急吼吼地將蓋子先開來，水汽立時撲了滿眼。

阿樹了眼睛，低頭去，不可置信地重新了一遍，可該有的酸餡饅頭還是一個都沒有，他不甘心地把蒸屜布上殘留的面皮一團，塞進里，不頂，反倒被那綿綿的口勾出了肚里的饞蟲。

咕嚕嚕的腹鳴響在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他豎著耳朵，約聽見了個說話聲，眉一橫，就拎了棒子往外躥，定是有人把他的份一并吃了！

左腳追著右腳，從屋后到屋前，瞧見那道敞開的門，當即了右手，勢要教訓教訓這個吃的賊，只是棒子弗一舉起，門里就闖出來個人，阿樹慌忙把棒子攏到后，在雨里站得筆直。

“醒了就燒飯去。”

寇騫面無表地合上門，從他邊略過，可子菜香味兒，已然不由分說地鉆進了他的鼻頭——更了。

他咋就沒有張等吃的命呢？

阿樹悻悻地跟在后頭，難過良久，在走路不看路導致一頭撞上柱子后，呲牙咧地對上了寇騫一言難盡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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