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拇指重重碾過被自己咬紅的:“這味道,確實不錯。往后每月,我都親自給你買。”
僵地著他,那句“我沒收”哽在間,半天才說出來。
那是他們第一次親吻,竟然是依這種方式。
不知為何,薛召容讓莫名的畏懼,他骨子里著一不容違逆的強勢,縱使他們明面上說是利益聯姻,他卻早早劃下道來:只要他們一日是夫妻,他便絕不會行半點違背倫常之事,更不會納妾的念頭。而沈支言,亦要謹守本分,不得與旁的男人有半分牽扯,更不能教他淪為京中笑柄。
起初只當他是顧及面,才這般將拘在邊。可偏偏這人又極重諾言,待始終以禮,在外人跟前更是給足面。
唯獨有一樁事他極其較真,那便是闔府上下,任何人都不能提半句的表哥何蘇玄。
他介懷何蘇玄,介懷到近乎偏執。每每聽聞與表哥從前種種,那雙眸里的暗便能將人淹沒。
府里人都說,薛二公子這輩子最大的逆鱗,恐怕就是夫人那段青梅竹馬的前塵往事了。
直至婚一年后,他終究撕破了那層克制。紅燭帳暖間,他將錮在懷中,氣息灼熱地烙在耳畔:“沈支言,我知你至今忘不了他。”
他骨節分明的手掌扣住纖細的腕子:“可既做了我的人,往后你的心、你的魂,都只能是我的。”
話音未落便封住了的,將那些未盡的掙扎盡數吞沒。
人心豈是說變就能變的?可自那夜起,確實漸漸不再執著于回憶表哥的好。
薛召容的霸道像一張不風的網,得不得不將前塵舊夢一點點收起。有時看著他,甚至會想,若是這般朝夕相三年五載,或許真能生出些愫來。
可惜命運終究沒給他們這個“或許”。
斷頭臺上的鮮尚未干,重來一回的又站在了這株垂柳下。
前世那些未竟的“如果”,如今想來,不過是徒增惘然。這世間,原就沒有那麼多重頭再來的機會。
兩個本不相干的人生生被捆作一,日久生固然可貴,可其中艱辛,又豈是一見鐘的姻緣可比?
時下指尖挲著胭脂盒上細膩的桃花紋,間倏地涌上陣陣酸。既想逃開,又本能地想要靠近,千般滋味絞在心口,教人不過氣來。
薛召容見接過口脂,目落在霧氣氤氳的眸子上,這雙眼每次向他時都似含著晨。
“打開看看,可還合你心意?”他清聲道。
定了定神,掀開口脂蓋子,里頭膏晶瑩潤澤,甫一開啟便逸出縷縷桃花幽香,正是素日最的味道,悉得教人眼眶發熱。
“現在試試。”
“現、現在?”
這人果然還是如前世般不通閨閣禮數,明明贈口脂已屬逾矩,竟還要當面試妝。
他好像一直都不太懂如何與子相。
“不必了。”低聲推拒,把口脂收了起來,然后問他:“薛公子今日找我,所為何事?”
他總不能只是過來見見吧!
“我只是想見見你。”他回道。
微微蹙眉,輕聲道:“薛公子若是無事,還是來為好。”
“為何?”
“孤男寡,不宜多見。”
孤男寡,不宜多見。
說的生分。
他靜默片刻,忽又道:“今夜我在西街安排了煙花盛會,包下了整片西月湖和一座酒樓,晚間,我們一起去。”
來之前,鶴川教給他,求娶之事不可之過急,收一收他以前冷漠高傲的子,學會放低姿態。先贈禮,再邀約,方顯誠意,如此姑娘才會喜歡。
他照著做了,先去買了時興的口脂,又包下了整條西街,還準備了一場煙花盛會。
可,為何眉眼間不見半分喜?
他默了片刻,又補充道:“聽聞你的琴師歸鄉了,往后我每日來府上教你。我雖比不得琴師,但也不算太差。”
話音落下,驚訝地向他。
他見不語,干脆上前一步道:“不若我現在就去教你,今一整日我都無事,可留在這里陪你。以后,你若是有什麼需要,盡管尋我。還有……”
他深吸一口氣:“你平日里喜歡吃什麼,都告訴我,我去給你買。”
鶴川說,可以適當說些暖心的話,即便說不出口也要著頭皮說。
來時他在馬車上背了一路,時下說出口,臉都紅了。
沈支言著他的眼神更為驚訝了。
他……
他這話怕不是鶴川教的吧!
第10章 第10章他的,幾乎要上的……
前世,沈支言與薛召容相一年多,多清了些他的脾。雖說兩人分院而居,可那兩院落不過一墻之隔。薛召容會時常不聲不響地出現在的院中,有時在石凳上靜坐半日,有時就立在樹下出神。
以前鶴川對說,薛召容只有心緒不寧時才會去那兒。或是朝中遇了棘手事,或是上帶了傷,又或是挨了王爺的責罰,他都會過去站一會。
薛召容雖貴為親王府二公子,卻做著最兇險的差事。那些見不得的暗殺、查探,但凡要刀劍的勾當,薛親王頭一個便想到這個兒子。在父親眼里,他不過是個用得趁手的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鶴川曾紅著眼眶說過,說他上新傷疊著舊傷,不是今日折了肋骨,就是明日臂膀又添了刀傷。
最兇險那次,便是王爺派他去刺殺一位敵對朝臣。
當時,那朝臣外出辦事時,薛召容與鶴川里應外合把他堵在了一院落里。依他們的計劃和手本該萬無一失,可結果,那朝臣早有防備,竟在院中設下天羅地網。薛召容被困在了院子里,鶴川則被阻在了鐵門外。
當時鶴川聽著里頭刀劍相擊之聲不絕于耳,焦急的冷汗直流。整整一個時辰薛召容都沒有。那可
是一個時辰啊,該是多死士圍著他一人絞殺。
鶴川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公子折在里面,他自己便也抹了脖子隨主子去。
可正當他絕時,忽聞“砰”的一聲巨響,鐵門竟被生生踹開。
他急忙去,只見薛召容提著一顆淋淋的首級踏出門來,上的玄勁裝早已被浸,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暗紅腳印,左分明是折了,卻仍直脊背一步步往外走。
“公子。”鶴川急忙迎上前去,著滿院橫七豎八的尸首,驚得連刀都握不穩。
公子竟真憑一己之力殺出一條路,還將那朝臣的首級生生斬下。這般悍勇令人膽寒,可代價也著實慘重。他左骨裂,上刀傷箭傷不下十余,足足將養了一個多月才能正常行走。
那陣子沈支言常見醫者出隔壁院落,問起時小廝只道是薛召容染了風寒。直到他能下地了,鶴川才紅著眼睛告訴實話。
原來那人高燒不退時,里還含糊念著“別讓知道”。鶴川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公子是怕夫人憂心,要瞞著的。”
沈支言得知真相那日,眼眶發燙得厲害,親手煨了參湯去隔壁院子時,見他已能勉強走,正獨自坐在院中樹下出神。
他見來了,明顯怔了一下。
走上前將食盒擱在桌上,指尖到他消瘦的腕骨時,心頭猛地一揪。這人原本凌厲的下頜如今更顯嶙峋,眼下一片青灰,哪里還是往日那個殺伐決斷的薛二公子。
“還疼麼?”輕聲問他,揭開湯盅時熱氣氤氳了眉眼。
他沉默片刻,忽然扯出個笑來:“不疼了,沒事的,橫豎還活著。”
這話說得輕巧,可活著二字從他口中吐出,偏生帶著淋淋的重量。
舀了碗熱湯遞過去,看他低頭喝著。第一口下去時他作頓了頓,接著便一口接一口喝得急切。待到空碗遞回來時,分明瞧見他眼尾泛著紅,像是流了淚。
后來才知曉,這麼久以來,他的父親和兄長統共就來瞧過他一回。并且他父親臨走時還丟下一句“好生將養,后頭還有差事”,仿佛眼前這人不是親生骨,而是把用鈍了的刀。
二十余年來,他何曾得過半分溫?外人只見他金尊玉貴,哪知他不過是他父親手里最鋒利的刃。差事辦得漂亮無人夸贊,稍有差池便是雷霆震怒。那時候沈支言時常想,這天底下怎會有這般狠心的父親?
這般長大的人,哪里懂得什麼溫存?他自沒有母親教養,只會憑著本能行事,想要什麼便直剌剌地說,說出來的話還總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
今日這番邀約的言辭,溫和得不像他往日的作風,除了鶴川在背后指點,還能有誰?
垂眸無聲輕嘆,回道:“我今日不想學琴。你若無事,不妨去尋二哥,聽聞你們正在查案,想必公務繁忙。這口脂,多謝了,往后不必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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