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吻睡 在他臉上啵唧一口。

章淩之心中一，只被小姑娘看上這麽一眼，便湧起些道不明的緒。

他擡腳，緩步邁下臺階，徑直走到冬寧邊。

剛從宮宴上下來，秋風卷來他上清涼的酒氣，人卻是清明得很。

小姑娘歪靠在芳嬤嬤的手臂上，哭得了力。

“小叔叔……”

淚痕斑斑，氣若游地一聲，聲音裏分明有委屈，卻又小心抑著不敢釋放。

章淩之眉頭蹙得更深了，“怎麽了？哭這樣？”

“叔……叔……這個刁奴，竟然打我！你看看我這……哎呦……”章嘉義立即搶白，被下人攙起，故作誇張地齜牙咧。

章淩之依舊把個後腦勺對著他，垂頭著面前滿面淚痕的小姑娘，又看了眼芳嬤嬤，“到底怎麽回事？”

芳嬤嬤手指了指章嘉義，冷臉回話：“他，把姑娘的家書扣下了，還蓄意燒毀。”

“我沒有蓄意！我……我那是不小心失了手……你有必要揪著不放嗎？”

失了手？那就是真的把信燒了？！

章淩之眸一瞇，轉過，冰冷的眼風掃過章嘉義的臉。那攙著他的丫鬟似有所，怯怯地松開了手。

“站直了。”他聲音冰涼如水。

章嘉義扶著腰，使勁住子，“叔，我真的不……”

“啪”！

章淩之手一揮，掌扇在他臉上。

一旁的眷都瞪大了眼，小冬寧也被這靜震得一個哆嗦。

章嘉義捂住臉，不可思議地對上叔叔冷冽的銳眼。

他竟然當著這麽多下人的面……打了自己？！就為著這麽個小丫頭……？！

自己可是他親侄子！！！

“阿越！”

王月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章淩之雖說為人嚴厲，但卻從未當衆如此下過章嘉義的面子。

這下子，他怎麽在章府做人？

“叔……我……你……”章嘉義竟是委屈了起來，骨嘟著，眼淚要掉不掉的，“你……你打我……就為了……”

“道歉。”章淩之冷冷打斷。

他死死咬住，淚眼汪汪瞪著章淩之，“對不起”三個字死活也說不出口。

“章嘉義，苑馬寺主簿這個活兒，你幹得了就幹，幹不了，有的是你人能替你。”

這是在拿差事威脅他了。

這個苑馬寺的主簿，還是章淩之想法兒給他安排的。

章嘉義并沒有考過什麽功名，到十七歲上還只是個生，連秀才都沒有考中。章淩之替他捐了個貢生後，這才給他安進了苑馬寺。

王月珠倒吸一口涼氣，趕奔上前來，兒子的後背，“快，聽你叔的話！”

他終于松了，往冬寧前走兩步，淺淺鞠個躬，“對不起。”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聽起來更像是威脅。

“這個月的月錢減半，你自己回屋好好反省。上次你為個花魁和崔評事兒子大打出手的事兒還沒完呢，章嘉義，我警告你，給我惹是生非！”章淩之了怒，狠狠指著他。

他有氣無力地應一聲，拖著沉重的步伐，在母親的攙扶下往院子裏去。

章淩之回過，夜裏，又到小姑娘凄惶的眼神，淚眼瑩瑩，攥著殘信的手指都發了白，恨不能將手指頭都嵌進去。

這封家書……期盼了三個多月，而今就這樣灰飛煙滅。

打了章嘉義又如何？扣了他月錢又如何？這封信，再也回不來了。

出手，輕輕拍兩下小孩兒的頭，竟是連安的話也說不出口。

冬寧一扁，所有的委屈都在他大掌的安下剎那傾瀉而出，“小叔叔……我……我想爹爹……我想阿娘……嗚嗚嗚……”淚水從紅腫的雙眼再次飆出，仰著頭，哭聲撕心裂肺。

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他只覺呼吸都凝滯了。

了拳頭，他轉過，朝著快要消失在前院的章嘉義：“回來！”

“啊？”章嘉義腳步一頓，求救的眼神轉向他娘，王月珠眉弄眼，示意他趕過去。

章嘉義又踱步回來，“怎麽了，叔？”

“你的鼻煙壺，拿出來。”章淩之攤開大掌，過去。

章嘉義警鈴大作。

“幹什麽？”這個彩釉鼻煙壺，可是他的最，寶貝中的寶貝。

“拿來。”

章淩之的威嚴不容拒絕，他只好巍巍地從兜裏掏出，遞過去。

那玩意兒被接過，又遞到冬寧手上，“摔了它。”

哈？！

冬寧和章嘉義齊齊瞪大眼。

“叔！你瘋了嗎？！”

章淩之回頭，淡淡睨他一眼，章嘉義立刻又鵪鶉似的回去，只剩不停蛄蛹著，卻是一個字也不敢罵出口。

冬寧拿著那只鼻煙壺，求助的大眼看向芳嬤嬤。

知道章嘉義寶貝它，經常地就看到他把這鼻煙壺拿出來，放在鼻子底下嗅啊嗅，然後一個噴嚏打出來，再聳聳鼻子，別提多了。

芳嬤嬤點點頭，目堅定。

深吸口氣，雙手捧著那只鼻煙壺，高高舉起，“砰”地往地上一摔。

鼻煙壺裂了五瓣，如同章嘉義破碎的心，四分五裂。

小冬寧看著地上晃晃悠悠的碎瓷片，耳邊是章嘉義心碎絕的哭嚎，擡頭，正對上章淩之鼓勵的眼神，終于咧開，破涕為笑了。

*

疊彩園。

冬寧坐在床邊，晃著兩條，垂眼看著蹲在前的男人。他手撐兩側將圈在懷裏，英俊的臉仰起，面關切，“傷著哪裏了沒有？”

“唔……”搖搖頭。

“之前他也欺負過你嗎？”

看章嘉義這散德行的模樣，怕不是一時興起才來捉弄小姑娘。

冬寧抿抿，不安地瞟了眼芳嬤嬤，章淩之瞬間明白過來怎麽回事。

“雪兒，你記住，日後他若是再欺負你，你就告訴叔叔；或者當場痛擊回去，讓他下次再也不敢了，明白了沒？”

“啊？可是……他是你親侄子呀……”小姑娘癟著嘟囔。這話，一聽就是大人教的，小姑娘哪懂得顧慮這麽多？

他的頭，眼微彎，“可是，你也是我的雪兒呀。”

冬寧呆滯了，看著他含笑的眼眸，遲滯地眨了下眼，酒窩緩緩綻出，“嗯……”

看心緩解，章淩之站起，拍拍的頭，“乖孩子，好好休息。”

見他轉要走，冬寧拉住他的手，“小叔叔……”的小手住他堅的指節，指腹冰冰涼涼的，讓人不由心一。

“你過來一下。”小姑娘扯扯他的手，神兮兮地。

章淩之失笑，只好又湊過去，“怎麽了？”

“再過來一下。”鈎鈎小手，章淩之只好俯下子。冬寧昂起頭，湊到他耳邊，“小叔叔，我喜歡你。”

瞳孔輕，章淩之詫異地看一眼，小姑娘水晶般的大眼目澄澈，心無雜念地著他。

他明白這句“喜歡”的含義，小朋友這是對他十分信任了。

角微彎，他溫地應一聲。

莫名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滿足，像是每一角落都被填塞得鼓鼓的。

*

靜謐的秋夜，書房和抱廈裏都亮著燈。

冬寧小腰直，端坐在書桌上，認認真真收束完最後一筆，對今日的書法很是滿意。

喜歡聽小叔叔表揚，喜歡他靠過來教自己習字時的溫低語，還有袖口邊無盡的沉香。

的字，越寫越像他的。只是章淩之的字蒼勁有力，而的還頗為綿，但是那字形的架構和筆鋒的走勢間，已是十分相似。

只是因為想要聽章淩之的誇獎，冬寧漸漸喜歡上了習字。

捧起未幹的習字，跳下椅子，蹬蹬地跑去大書房，想要去他跟前獻寶。

“小叔……叔？”繞過酸枝屏，看到趴在書桌上的男人，頭枕在手臂上，指間還夾著湖筆。

咦？小叔叔怎麽睡著了？

冬寧踮起腳尖，大步挪過去，歪著頭，悄咪咪往他臉跟前一探。

他沉沉合著眼，長睫蓋在眼皮下，一不，掩去了那雙清冷的眸子，竟是人看出幾分乖覺。

“小叔叔。”冬寧手圈住，湊到他耳邊一聲，還是沒反應。他約莫真的是很累了吧。

冬寧不知道，往常章淩之都是亥時便從書房歇下了，朝會的時辰早，還未鳴他就要起床，不像，每天都能賴床到太曬屁。而今為了守著這個磨磨蹭蹭的小鬼頭讀書，不時候，他都是強打神待在書房。

促狹心起，出手，輕輕撥弄一下他的眼睫。眼皮了，他微微蹙眉，眉峰如山聚，又有幾冷冽乍現，可到底合著眼，倒是多出點被人調弄的脆弱。

砰！砰！砰！

闐無人聲的書房裏，小冬寧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抿了抿，鬼使神差地，俯下去，輕輕吻上他薄薄的眼皮……

……

一覺睡醒，章淩之抻了抻被麻的手臂，眼神瞟到桌上放著的習字，不由笑了，拿起來觀覽一遍，心中越發覺出滿意。

這小丫頭，書法又有進步了，還知道主拿過來給自己批閱，最近表現實在很好呀，不枉自己花費了這麽多心思在上。

疊彩園。

芳嬤嬤端著熱氣蒸騰的水盆，肩膀撞開木門，“寧姐兒，先來泡腳，再上床睡。”

走過去，卻見冬寧正呆坐在床邊，飽滿的臉蛋子紅得能滴。

“怎麽了？！”芳嬤嬤見不大對勁，忙把水盆咣地放下，手去的額頭，“是不是凍著了？發燒沒？”

“唔……”冬寧躲開的手，“沒有，我就是……困了……”

芳嬤嬤到的額頭，也不是很燙，遂放下心來。

鞋又被芳嬤嬤褪去，白的小腳沉熱水中，水汽氤氳，模糊了小冬寧紅的臉頰。

手摳住床沿，咬住下，看著低頭為自己小的芳嬤嬤，腦子裏一團麻。

奇怪，孃孃也對自己很好呀，怎麽自己就不想親孃孃呢？阿娘是對自己最好的人了呀，怎麽自己就不想親阿娘呢？

爹爹也常教自己讀書呀，怎麽自己就不想親……咦！一想起那個畫面，小冬寧不由眉頭一皺。

對自己好的長輩有很多呀，怎麽自己就……只想親小叔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