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晚安

◎小遠哥哥。◎

倪音第一次見到周程遠，是在九歲那年。

正值盛夏，樹木蔥郁，綠植彰顯著生機，全國的中小學生都在過暑假，暑假中必不可的便是去上補習班和興趣班。

倪音也不例外。

鐘書蘭嫌太調皮，整天到跑，為了培養淑氣質，特意為倪音報了鋼琴課。

倪音不討厭鋼琴這個樂，但前提是它不會占用的玩樂時間。

但顯然，鋼琴并沒有這麽懂事，學鋼琴不僅要上鋼琴課，還要在課下重複練習。

那天，倪音恰好有一節鋼琴課，想懶，從起床便開始裝病耍賴，又抱著鐘書蘭撒，好不容易才被允諾請假。

年穿著白襯，和一雙已經發白的運鞋，形削瘦。

家裏阿姨給他開的門，當時倪音正在廚房吃冰淇淋，怕被其他人告發到鐘書蘭那裏，鬼鬼祟祟蹲在角落，好奇地看著對方上樓梯。

聽說他是來拜訪倪文柏。

倪音不懂，爸爸連海綿寶寶都欣賞不，和爸爸有什麽好聊的啊。

倪音最湊熱鬧，迅速消滅掉冰淇淋，并且幹淨，一套毀滅跡的作做得爐火純青，然後噠噠地朝倪文柏的書房跑去。

在半途，被鐘書蘭截獲。

只消一眼，鐘書蘭便知道倪音想做什麽，拎著倪音的後領，把趕下樓，還額外叮囑不要去書房打擾爸爸和那個哥哥，不然罰掉一周的小甜點。

倪音委屈地撇，不不願地和鐘書蘭作保證。

鐘書蘭下樓是為了準備待客的茶點水果，雖然不能湊熱鬧，但必須要有參與，倪音跟小尾似的跟在鐘書蘭後，蹭進廚房。

漂亮的骨瓷盤中放著皮椒鹽綠豆糕這種倪文柏吃的鹹口點心。

另一只同款盤子是切塊理好的水果拼盤。

趁著鐘書蘭泡茶的空擋，倪音打開自己的甜品庫，出幾顆剛烘焙好的五彩斑斕的馬卡龍，悄悄放在綠豆糕旁邊，嫌綠豆糕醜，兀自把綠豆糕到角落，囂張極了。

鐘書蘭回便看到這一幕，無奈地點了點倪音額頭。

倪音裝傻，小腦瓜飛速運轉後，又強詞奪理道：“媽媽，你不是說那個哥哥是很重要人嗎，小音忍痛割，把自己最吃的馬卡龍分給他不好嗎，這是小音的重視哦！”

鐘書蘭擡手，在那張叭叭叭的小角蹭掉了點心渣，挑眉看倪音，故意道：“瞧，哪只小老鼠在吃？”

倪音：“！”

倪音立即捂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仍：“反正不是我！”

鐘書蘭失笑：“調皮。”

見茶水泡好，倪音主請纓，要幫鐘書蘭把這些送進書房，其實是想趁機溜進去，再仗著倪文柏的疼寵好賴在書房湊熱鬧，鐘書蘭笑著看，當然沒有同意。

即便如此，倪音還是跟了過去，著門看。

整個人上躥下跳，活潑好，怪不得鐘書蘭非要讓去上鋼琴課呢。

年在斜對著房門的位置，坐姿端正，拔似梧桐，表嚴肅拘謹，形單薄但并不是過分的瘦弱，臉側線條漸漸明晰，介于青與之間。

冷白，點綴著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雙眼皮褶皺很深。

倪音瞬間被吸引，想這應該是見過最好看的哥哥了。

倪音老實下來，悄悄把微敞的門往裏推了推。

還沒想好該怎麽出現，已經在擔心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一種都沒意識到的張的緒在作祟。

書房，鐘書蘭剛走近，倪文柏起接過手中的托盤，知道周程遠拘束，特意放在靠近他的位置，又順手給兩人倒上茶水。

周程遠忙接過：“謝謝倪叔叔。”

倪文柏和他介紹了鐘書蘭。

周程遠禮數周到地喚人。

這時，倪文柏注意到瓷盤中搶眼的存在——那幾個彩分明的馬卡龍，他有些驚訝，下意識道：“你怎麽拿音音的零食啊？等知道又要鬧脾氣了。”

“說什麽呢，音音最大方了，一聽有客人來，連忙問我需不需要幫忙。”知道外面有個小家夥在聽，鐘書蘭瞪了倪文柏一眼，替倪音澄清道，又不聲地誇了兩句，“喏，這些可都是音音親自放進去并且擺盤的。”

然而，趴在門口的倪音并不領，難為地跺了跺腳，恨不得把倪文柏和鐘書蘭的都捂上，一個污蔑脾氣壞，一個說話太直白。

幹嘛啊都是！

人家肯定覺得是一個壞脾氣、小氣、不夠矜持、還要被人誇著捧著才開心的浮誇虛僞小孩兒了。

倪文柏寵若驚，朝周程遠道：“程遠，快嘗嘗。”

鐘書蘭拿過一旁的托盤，不多留：“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了，有事我。”

周程遠說了句“麻煩阿姨”後，在倪文柏直勾勾的視線中拿了一顆離他最近的的馬卡龍，咬到第一口，草莓味很淡，甜味特別重。

“……”

周程遠本來就不吃甜食，而且這還是倪音最的重糖版。

他沒忍住皺了眉，表有些一言難盡。

倪文柏自然看得出周程遠艱難忍的真實緒，哈哈大笑，他本就是豪爽好相的脾氣，沒有架子和長輩包袱，一時間書房被他中氣十足的笑聲充斥著。

倪文柏并不勉強，示意周程遠不喜歡就別吃了。

出于禮貌，周程遠伴著茶水，面無表地把手中這顆馬卡龍吃完。

“看來你沒有口福咯，這些就都是我的了。”倪文柏調侃道，作為一個兒奴，提到和兒有關的，都不會忘記顯擺兩句，“忘了和你介紹，音音是我兒，今年九歲，嗯，比你小九歲是吧？”

“對。”周程遠附和著。

“可乖了，很活潑很聰明一個小姑娘，還是他們小學的校花呢！”倪文柏格外驕傲，也一點都不謙虛，“不過吧，要是有區花市花評比，我們音音肯定也能當選，我敢說是瑤城最可最漂亮的小姑娘，還多才多藝，最近在學鋼琴，彈得不錯，等會兒讓給你表演一曲小星星。”

“好。”

介紹就介紹唄，幹嘛又開始誇人啦！

能……能不能含蓄點……

雖然講得都是事實，倪音在心裏點點頭，臭屁地贊同了倪文柏的話，但是！別人又不了解真實的，肯定不懂，會以為他們在誇張！

而且昨晚懶沒有練琴，今天的小星星彈得肯定不夠完，就不能改天嗎！

倪音臉頰通紅，自以為兇地瞪著倪文柏。

倪文柏是背對著倪音，對這一切毫無所覺，繼續和周程遠顯擺自己的寶貝。

周程遠表認真地聽著，還不聲地為講到口幹舌燥的倪文柏倒滿水。

忽然，倪文柏想起周程遠的家庭況，表略有幾分懊悔，尷尬地咳了聲，話音一轉，生地轉過話題：“但是吧，沒有人是完的，音音這小孩兒就不學習，年年考倒數，可把我和你阿姨愁死了。”

在外面支著小耳朵一邊覺得浮誇一邊又默默贊同的倪音：“？”

誰？？？

誰年年倒數了！

只是因為睡過頭缺考了一次！

也就那一次倒數好不好！

周程遠遲疑了瞬，問道：“倪叔叔，你們有給音音找補習老師嗎？”

倪文柏又尷尬地咳了聲，繼續歪曲事實：“沒呢，音音不喜歡學習，一聽要上課，就開始鬧脾氣，我和你阿姨也不好得太。”

要不是鐘書蘭特意叮囑，倪音都要真的進去鬧脾氣了！

氣得直跺腳，在小本本上給倪文柏狠狠記下一筆，實在聽不下去，噠噠跑下樓。

聽到靜，周程遠朝門口投去視線，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很認真地說：“倪叔叔，您要覺得我合適，我可以幫音音補習功課。”

好幾年前，倪文柏就在資助他，還幫他母親找醫生付昂貴的醫藥費。

周程遠很激倪文柏，很真誠地想要為倪文柏做一些事，盡管目前以他的能力并沒有辦法回報對方。

“當然合適啊！”倪文柏激道，又大膽想象，“你可是瑤城今年的理科狀元，你要不合適，還有誰合適啊！說不定沾沾你的，過幾年音音也能考個狀元回來。”

“肯定會的，倪叔叔就很厲害，音音肯定傳了您和阿姨的優點。”

“會不會耽誤你的時間？”倪文柏問。

“我剛高考完，沒有其他事，正好無聊，給音音補習還能充實生活。”周程遠盡可能表達得輕松。

“那行啊，等回頭我和音音商量一下。”

“好的。”

倪文柏滋滋地拿起一個馬卡龍，連吃好幾個，同時示意周程遠吃旁邊的綠豆餅：“你嘗嘗這個，鹹口的，應該合你胃口。”

淡淡的椒鹽味皮，搭配細膩的綠豆沙，確實很好吃，瞧著倪文柏已經將一盤馬卡龍吃完，周程遠隨口問：“倪叔叔喜歡吃甜點？”

倪文柏很是嫌棄：“齁甜齁甜，哪兒有鹹口點心好吃。”

周程遠疑地看了眼空盤子。

倪文柏話音一轉：“但是吧，剛才那些甜點是音音最喜歡吃的，因為怕蛀牙，你阿姨平時管得嚴著呢，平時可寶貝了，都是數好幾遍才舍得吃。”

周程遠明白了。

倪文柏很喜歡笑，特別是提到倪音時，朗的五都和下來，輕聲嘆道：“我家音音可是個喜歡吃糖的小姑娘呢。”

臨近正午，倪文柏熱地留周程遠在家裏一起吃午飯，只不過周程遠還有其他要的事，不好意思地拒絕了，倪文柏只得憾送他下樓。

倪音正躲在三樓的玩房裏生悶氣，忽然，看到倪文柏和周程遠出現在小花園裏，看方向是朝著大門口走去。

不是說要給好看哥哥彈小星星嗎？

怎麽就走了啊？

好看哥哥都還不認識呢！

倪音不解又著急，哪還顧得上剛給倪文柏記的小黑賬啊，立刻拋至腦後，慌慌張張地跑下樓，像一陣小旋風般竄到倪文柏跟前。

臉頰通紅，帶著運後的微，喊了聲“爸爸”，聲音乎乎的。

但其實，在周程遠沒看到的地方，倪音自認為惡狠狠地朝倪文柏翻了個白眼。

作為一個兒控，倪文柏總是會選擇接一些東西，譬如他全世界最可最漂亮的小音當然是超級無敵喜歡崇拜他這個爸爸了。

心小棉襖風？

那不可能！

倪文柏了倪音的小腦袋，關心問：“找爸爸有事？怎麽跑這麽急？”

倪音心不在焉地編造了一個借口：“媽媽問你去哪兒，所以我過來問問你。”視線一直往周程遠上飄。

年逆著，安靜地站在一旁。

看被發現後，倪音害，倏地轉過頭，隔了兩秒，了臉頰，采用理表管理方式，等再次擡起頭，小姑娘板著臉，故作驕矜地和他對視。

“小遠。”倪文柏像是介紹稀世寶般和周程遠道，“這就是音音。”

“音音，這是小遠哥哥，以後會常來家裏玩，要好好招待哥哥，也要聽哥哥的話。”接著，他著聲音和倪音說。

倪音神冷淡，語氣也淡淡的：“小遠哥哥。”

要不是看到小姑娘變臉前後的樣子，周程遠還真信了，在倪文柏之前傳輸給他的關于倪音的標簽外，他親自上了一張——小傲。

在倪文柏寵溺的目中，周程遠勾笑：“音音很可。”

過樹葉罅隙，金斑隨著空氣中的熱浪搖曳著，桃花眼開扇形，年笑得溫，本就絕佳的長相又驚豔了幾分。

倪音看呆了，滿腦子都是“好看哥哥誇我可誒！！！”。

用鐘書蘭的話，倪音從出生就是重度控，幾個月的時候就有醜之分，長相略有欠缺的親戚朋友想要抱，才剛朝手，就哇哇哭了起來。

為此，鐘書蘭不止一次調侃過倪文柏，幸好他有幾分姿在，不然他這寶貝兒肯定嫌他丟人，因為這話倪文柏人到中年都不敢松懈，每天在繁忙工作之餘還要堅持鍛煉。

說話間隙，鐘書蘭也從房子裏出來。

烈日當空，室外溫度極高，在外片刻便汗流不止，倪音臉頰被烘曬得紅彤彤，又簡單寒暄了幾句，周程遠準備離開。

倪文柏本打算讓司機送周程遠回去，周程遠執意拒絕，這才作罷。

倪音和倪文柏、鐘書蘭，站在柵欄外，目送周程遠朝別墅區外的方向。

年的影漸遠，他們一家三口手牽著手穿過翠綠草坪，倪文柏彎腰摘了朵不知名的黃小野花，到倪音小辮子上。

倪音臭屁地問鐘書蘭漂不漂亮。

鐘書蘭故意逗。

笑聲在這燥熱夏季回著。

……

倪音從夢中驚醒，了臉頰，指尖是一層水漬。

這大半年來，只要閉上眼睛便是父母同告別同分離的畫面，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過這種夢了。

作者有話說：

所以老周為什麽給音崽買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