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不風的墻，尤其是宮墻。

霜華殿里大鬧一場的事，便是被皇帝嚴令不許，也悄無聲息地傳了出去。

且不說霜華殿是不是有細，宮人們單看皇帝怒氣沖沖地散朝回來，又同端貞公主在殿中待了好半日。

期間那張寬又是遣散宮人，再之后又是急吼吼地去尋醫。

明眼人誰又看不出來，皇帝和公主之間鬧了場很大的不痛快。

從前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雖不甚寵，卻也是一個殺伐果斷、不容置疑的威嚴子。

那時安王雖然驕縱，對東宮之位也十分覬覦，卻也不敢當面頂撞太子，只能暗地里算計。

他怕的，就是李澤修上那一狠勁。

就連皇帝的親生母親，太后娘娘，對他也是頗有幾分忌憚，二人之間，全然沒有半分普通母子之間的分。

不過是表面上客客氣氣罷了。

就這麼個驕矜冷漠之人，卻偏偏對李潯蕪這個沒有半點緣關系的皇妹寵有加。

著實是令人捉不。

平日里，不僅對和悅，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送給。

每每他一病，李澤修就算公務再忙，也要每日出時間來去思芳殿探看一次。

對自己親生的那幾個皇弟皇妹，反倒是是終日沉著一張臉，不茍言笑不說，還輒找茬責罵一番。

宮里人漸漸都明曉起來，端貞公主是太子殿下的心頭。

于是眾人也不敢再作賤怠慢。

時日一久，太子同端貞公主的流言，就這樣生了。

今日霜華殿鬧出了這樣的聲響，皇帝和公主大吵一架，數年間，還真真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旁的不論，祥嘉殿那邊，自然是第一個知曉。

太后正在后殿蓮池邊上喂魚，對著前來報信之人漫不經心地問道:

“就這麼些？你在殿前侍奉，就只聽到了這兩句？”

那來人低頭答道:

“回大娘娘的話，奴婢雖是前侍奉，可陛下一回到霜華殿，張大總管就把所有人都給趕了出去。只有他自己守在殿前，再不許任何人靠近。”

太后聞言，手中作一停，冷笑道:

“又是這個張寬。皇帝有了他，還真是省了不事！”

此時青嵐帶人走了過來，太后輕嘆一聲，道:

“行了，你先回去吧，往后有什麼事，再及時過來稟報。皇帝那邊個個都是人，小心一些，別被人發現了。”

那來人低頭應是，行禮過后便悄然退了出去。

青嵐又揮手遣散了左右人等，對著太后道:

“大娘娘，那鄭院判什麼也不肯說，奴婢再三問過，他也只是說公主是偶風寒，心力不支才暈倒的。”

太后聽罷，”咚”得一聲，便將手中裝魚食的小瓷罐擲水中，冷哼道:

“這個老不死的，最是油！他的話是半點兒也信不得！”

“哼，回想當年先帝在時，還是吩咐他去文府接的生。可再怎麼折騰，也沒把那蕭檀心從鬼門關上給拉回來呀！”

太后怒氣上頭，被激的面紅耳赤，卻覺得口仿佛被什麼堵住了，悶悶的不痛快。

停頓一會兒后，又悶聲道:

“這一死倒是痛快，空留了個孽障給哀家。如今這孽障長大了，也變個禍水，偏生先帝和皇帝還都拿這些禍水當寶貝！”

青嵐忙上前拍了拍的背，安道:

“大娘娘別急，陛下是個有決斷的人，再怎麼置氣，也不會拿社稷開玩笑的。”

太后收斂了怒，嘆息道:

“難說啊。如今陸家在朝堂上這麼一鬧，且看最后怎麼收場吧。”

卻說那陸卿時之父陸壬閑當朝撞地后，雖醫救得及時，暫且僥幸保住了一條命。

可他弄出來的靜卻不小。

當朝天子才剛剛登基，就有大臣在早朝時現場自盡，此事一流傳開來，不僅宮中人人皆知，便是民間也議論紛紛。

眾人皆議論端貞公主無無義，居然在夫家有難之時背棄而去。

不僅不肯求周旋，親公公都險些撞死，公主還冷眼旁觀，躲在宮里不肯面。

簡直是自私自利，狠心頂！

——

李潯蕪足足在床上躺了三日，才逐漸蘇醒過來。

一睜眼，便看見李澤修正頹然地坐在床邊，俊逸的臉龐黯然無，整個人從頭到腳都一灰敗之氣。

見醒來，李澤修的眼神才稍稍出了亮，他睜大眼睛，彎下腰湊上前去輕聲喚道:

“蕪兒，你終于醒了。”

李潯蕪心俱疲，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又閉上了眼睛。

羽般的睫低低垂在一片影里，映襯出一只尖尖的下，皮清雪般蒼白澈，卻全然沒有一點兒生機。

李澤修還是第一次見這般模樣，莫名的有些心慌，他沉默半晌，撲上前去又聲喚了兩句。

李潯蕪一概不應，只靜靜轉過臉去，把被子蒙上腦袋。

李澤修自知理虧，也并不惱恨什麼。

只是親自為端茶遞水，換藥。

堂堂一介皇帝竟比侍服侍的還要細心。

李潯蕪任他來回擺弄，神無悲亦無喜，冷漠淡然的就像個白玉雕的人像。

李澤修忙活了半晌，末了摟著緩聲勸道:

“蕪兒，我們不要再鬧了。傷你，是朕不對，你想要怎麼出氣都行，只是別再為難你自己了，好不好？”

此言一出，李潯蕪的表方才有了些許變化。

微微偏頭，對上李澤修直勾勾地視線，暗暗攥拳頭，又別開了眼，啞著聲音道:

“陛下九五至尊，做什麼都是對的……”

李澤修輕吸一口氣，嘆道:

“蕪兒，你別這樣。朕知道你心中有氣，只要你肯原諒朕，朕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李潯蕪聞言緩緩閉上眼睛，復又睜開，聲道:

“陛下說的……可是真的？”

李澤修見肯搭理自己，面也不稍有霽，他湊上去輕輕吻了吻的額頭，低聲呢喃道:

“自然是真。你是知道的，朕從來不會騙你。你想要什麼？只要朕有的，都能給你……”

李潯蕪卻臉一變，用力掙開他的懷抱，在李澤修驚詫的目中連爬帶摔地落在了地上。

而后對著想要上前扶的皇帝叩頭一拜，用力說道:

“請陛下放過陸卿時，放過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