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無不懼他,無不怨他。
北涼鐵騎聞之變,晉帝傅臻的名諱可止小兒夜啼。
尤其是今春的一場大戰,更是北涼人拂之不去的一場噩夢,就連大晉邊疆幾座小城也死了不無辜之人。
前些日子,阮阮聽姜照在府中提過,與北涼那場大戰過後,邊境百姓原以為自此太平,可暴君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說幾十名北涼賊寇混了大晉邊陲幾座城池。
暴君生冷暴戾,為將敵將揪出來,幾夜不眠不休,對待可疑之人寧可錯殺三千,也不肯放過一個,邊境一時風聲鶴唳,民怨沸騰。
多年以來,大晉的絹帛茶葉與北涼的牛羊馬匹也曾有過友好互市,貿易往來的同時,邊境難免有與北涼通婚的大晉百姓,他們留著大晉的髮髻,口中說的也是大晉話,是大晉人的妻子或丈夫。
然而,這些與大晉關係友好的外族人在短短幾日之全部被梟首示眾,如有包庇,家屬和鄉鄰也通施以連坐置,無一倖免。
那段時間,就連姜照也戰戰兢兢,終日不安,生怕遙州也混了北涼的細,為這瘋子的屠宰場。
他們地西北,總是比南方人更能嗅到戰爭和死亡的氣息。
莫名想起進京路上那個逃跑被抓回來、首異的姑娘。
荒郊野外的,就這麼孤零零地死去,連一棺木也沒有。
還有方才在廊廡下見著的,那個被取了心頭的姑娘,不知能不能撐過去……
這些人雖非他親手所殺,卻與他不了干係。
可太醫為何又說,方才暴君咬的時候,卻將自己的餘毒制了下去,以至於自己疲累過度而暈厥?
照他的子,殺個人還需要考慮?
他這樣的人,旁人在他眼裡就同賤草一般,不殺,難不留著給自己療毒麼?
可那麼多人,也不差一個。
困了許久,也沒想明白。
聯想起方才撿到的紙團,阮阮在心裡默嘆一聲。
一抬眸,卻見暴君忽然眉頭皺,額頭滲出一層細的汗珠。
面上毫無,眉眼間的異常無不昭示著,他在極力忍抑著巨大的痛苦。
阮阮呼吸一滯,張地盯著他看。
這是怎麼了?
難不是頭疾復發,還是毒發作?
阮阮猶豫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拿起枕邊的巾帕,緩緩靠近些,替他了額頭的冷汗。
作輕得不能再輕,生怕將側的人吵醒。
這是下意識的作,見不得旁人這般痛苦,而且這麼多年,也習慣了照顧人。
就算邊窩著只貓,也不會袖手旁觀。
就當……就當激他今日沒有將毒死吧,阮阮在心裡自嘲。
從來沒見過病這樣的人,額角青筋暴起,面上冷汗浮了一層又一層。
是有多痛才會如此難?連帶著自己心口也泛起綿的疼痛來。
正想著要不要喚汪順然過來瞧一瞧,手掌撐著緞面起,卻見他眉目又慢慢舒展開一些,方才的痛苦好似消散了不。
拭至右側眉尾時,阮阮手一頓,注意到他眉尾下一道淺淺的刀疤。
看著年深日久了,在眉尾微微凹陷一道壑,約莫半寸之長,淺到幾乎看不清。
這傷疤……
指尖輕輕了,想起了年時一些忘不掉的畫面。
刀槍劍戟,人仰馬翻,耳邊全是孩子和人的哭喊。
時對遙州記憶最深刻的一次,便是北涼人肆無忌憚地闖城中燒殺擄的那一天。
手指攥著巾帕也不知在他眼側停留了多久,男人眼皮子忽然了一下,阮阮嚇得趕忙手,電似的彈開,蹭地躺回了自己的被窩。
第7章 第 7 章 姑娘擔心陛下?
他醒了?
醒來打算咬,還是直接殺了?
阮阮張壞了,不敢再看他去確定什麼,整個人僵直了背脊,不敢彈。
良久沒有聽到聲響,偌大的宮殿只余自己隆隆的心跳聲。
阮阮甚至忘記了,方才是因為什麼才盯著他看的。
一時間心如麻。
著自己不要去想,乖乖躺著就好。
他沒有醒,沒有注意到你……
知道自己睡覺不老實,為免冒犯了他,巍巍地躲到龍床最裡面,兩人中間恰似隔了百丈銀河,這才慢慢地斂下心緒,闔上眼睛,良久才了夢鄉。
腦海中混沌迷離,阮阮又夢到了時遇見的那個年將軍。
放眼去正是悉的遙州大街,與姜璇借管家施粥的契機出府玩耍,卻不想遇到了一夥橫衝直撞的北涼人。
施粥的鐵鍋被掀翻,熱騰騰的薄米粥盡數傾倒在地。
四逃竄的人群行經此無一例外地倒,黏膩的髒污蹭了一,來不得打理,只顧著往沒有蠻兵的方向逃命。
馬蹄矻蹬蹬響徹天際,幾乎踏碎遙州城,將沿街兩側的攤棚撞得七零八落。
烈火將木棚燒得砸砸作響,焦臭味裹挾著濃郁的鐵鏽腥沖至鼻尖,雜的哭喊聲撕裂耳。
在混中被人撞開,再一抬眼,推推搡搡的人群里,哪裡還有姜璇的影?
一邊逃命,一邊哭喊小姐的名字,不知踩到了什麼,腳底一,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腳踝針扎一般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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