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陳霜意瞪了他一眼, 扭過了腦袋，刻意不去看他。

依誮

怕他又有什麽驚人之舉，陳霜意倒是不敢再睡著了, 整個人端坐在馬車上, 雙手疊穩穩地放在膝蓋上。

林聞清瞇了瞇眼，朝看了過來。

他雖然上說的輕快，好似什麽也不在意一般，心裏卻如麻。

想起昨晚，林聞清低下了頭, 眸暗了暗，嚨發, 咽了口口水。

事的走向, 好像朝著他未設想的方向發展了。

原先，他夢見了兩人那般不好的結局, 心裏的唯一的念頭就是退婚。

可想到貿然退婚會讓陳霜意辱，他想找個其他更好一點的辦法，他便立刻派人去阻攔了，雖然并未阻攔住。

但在他心裏, 他并不願傷害陳霜意分毫。

不論怎麽說, 他都覺得，是唯一的妻，是秦王府唯一的王妃。

那時候，他只是害怕一切會越來越糟，害怕又一次因自己而凄慘離世, 所以在退婚信未被攔下後, 他便向皇帝提出了終不娶的承諾。

可是差錯，他最終還是娶了。

娶了, 那便該好好護周全。

守著，護著，捧著，讓不再那麽辛苦僞裝自己的心。

可是，他怎麽覺得，離他好遠，在他邊也總是戴著副面似的。

他甚至弄不清楚，究竟是夢境中的是真實的，還是此刻在他邊的是真實的，亦或者總在心裏罵人的是真實的。

但有一點，他是可以肯定的。

陳霜意不喜歡他。

也不願嫁給他。

昨晚的表現，與從前判若兩人。

陳霜意他時，熱主，願意不遠千裏去北地陪他，恨不能時時刻刻待在他邊。

不他時，催促他快點。

在那種事上，催促他快一點。

想到這，林聞清擡起眼眸，朝那個正沒心沒肺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的人，深深地看了一眼。

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忽然之間，林聞清的腦海裏，鑽出了一個念頭。

或許，正是因為自己曾提過一次退婚。

驕傲的小郡主，便自此封心，不會再上自己了。

若是不了，倒也好。倘若來日秦王府出事，是不是就不會如同夢境中一般，苦苦守著他們的家？

份尊貴，應當能全而退吧。

想到這，林聞清的心，原本該輕松的，卻沒來由的，發悶。

“煩死了。一直盯著我看幹嘛！”陳霜意的心聲打斷了林聞清的思緒，又在心裏罵他。

“白長那一副清冷模樣了，竟是個浪登徒子！”

“果然，看男人不能只看外表。還是賺錢要，靠近男人就會變得不幸。”

林聞清輕笑了一聲，擡手狀似無意地握拳抵在了角，又輕咳了一聲。

“真不知道，你這個小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他明知故問，打趣陳霜意。

陳霜意哪裏知道這些彎彎繞繞，一大早起來就被他氣個夠嗆，再加上昨晚的事，現下陳霜意半點好臉子也不想給他。

“關你什麽事！總不能是在想你。”

“呵！”林聞清也不裝了，直接笑出來聲。

“你最好不是在想本王。”他的話不輕不重，聽不出什麽緒，但眼睛仿佛帶著鈎子，正直勾勾地盯著陳霜意看。

陳霜意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莫名打了個冷。

兩人這麽一鬧，公主府便到了。

原本不算短的路程，到像是比尋常時候快了些。

長公主和駙馬早早便已等在了前廳，林聞清和陳霜意被下人拎著帶進門時，駙馬都尉正在給公主倒茶。

秦王份尊貴，禮儀上也做的十分到位，幾句場面話說下來，長公主和駙馬便沒再為難他。

雖然才短短幾日不見，可平寧公主好似很久沒有見過陳霜意了一般，看著高高梳起了婦人發髻，平寧心裏發堵，看著林聞清的眼神也愈發不舒服。

但到底是皇室公主，怎麽會輕易在人前失態，平寧拉著陳霜意進了後院。

母倆在後院拉著手說了好些話，臨至午膳時分，公主府倒是來了位客人。

大梁應當無人不知的今日是陳霜意的回門宴，此刻前來拜訪，怎麽著都著古怪，可這人，卻偏偏是他們不能拒之門外的。

瑞敏公主來的時候并不曾帶太多隨從，只帶了個隨行宮和幾份看著就很敷衍的禮。

說是來賀陳霜意新婚，但卻著實有些牽強，但到底也是自己的侄，平寧也不好多說什麽，便留了瑞敏用午膳。

午膳用完，平寧又拉著陳霜意一陣寒暄，林聞清站在廊下，不知在想些什麽。

“王爺。”瑞敏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到了林聞清的後。

扶了扶發髻，朝林聞清行了個禮，見林聞清看向自己的眼神滿是警惕，瑞敏咬了咬，把心一橫：“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嗯？”林聞清轉過了臉，朝著前廳裏正一邊跟平寧長大公主說話一邊不時瞟向自己的陳霜意，輕輕低眸，掃了瑞敏一眼。

“不可。”

剛剛因為一個莫須有的表妹就被陳霜意逮著懟了一頓，林聞清可記得清清楚楚。

人，是不可以同時掉進同一個坑裏的。他又不傻。

“王爺。”瑞敏有些驚訝地看向林聞清，似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果斷地拒絕自己，有些急了：“您都不問問本宮，找你何事？”

陳霜意遠遠瞟了一眼過來，看見正站在廊下的兩人，怪氣地翻了翻白眼。

林聞清立馬向後撤了一步，將他與瑞敏的距離拉得更開了一點。

“不興趣。”他一貫沒什麽耐心，更是厭煩人間的那些勾心鬥角的伎倆，自從上次在宮中一見，林聞清便知道，陳霜意和這位公主恐怕關系并不好。

那能找自己有什麽事？無非就是編排些陳霜意的壞話。再壞的樣子自己也見識過了，還用得著人編排？

“王爺，事關重大，請您相信本宮一次。”瑞敏知道自己現下名聲不好聽，當年被沖昏頭腦，眼盲心瞎，鬧得人盡皆知，也確實很難讓人相信，真的有什麽正經事。

可是，今天若是不問清楚，不說明白，往後或許再見林聞清，更難了。

見林聞清仍舊不為所，瑞敏有些急了，又往前走了一步，低聲到：“本宮知道王爺為何回京後第一件事便是同陳霜意提了退婚。”

林聞清皺著眉頭，朝深深地看了一眼。

“王爺，現在可以借一步說話了嗎？”瑞敏生怕他還是不肯聽自己的話，又說了一句：“本宮與王爺一樣。”

林聞清看了陳霜意一眼，見轉過了頭，正在與平寧聊得火熱。

他平靜地說：“在這說吧。四周沒人。”

瑞敏垂下來頭，有些無奈又有些神傷。若不是自己早年間做的太過，把名聲都敗壞了，他何至于此，這麽防著自己。

“本宮與霜意妹妹，并非外人所見那般水火不容。王爺不用擔心會因你我私下談話而遷怒于你。”

而且四周雖然沒人，但說到底，還是在公主府裏，隔牆未必就無耳，不敢賭。

“王爺，本宮為了見您，已經是煞費苦心了，今日便是專程來見您的，往日裏本宮本不清您的行程安排，更不會對您造任何影響。”

林聞清仍舊不為所：“就在這說，不然別說。”

陳霜意會不會生氣是另一回事，他想不想惹生氣，又是另一回事。

既然他娶了，那便不該總給招惹是非。

見他油鹽不進，瑞敏氣得滿臉通紅，攥著手帕，就差原地跳起來給他一個大掌了。

漲紅著臉，憋著氣，忍住沒有對林聞清發脾氣：“本宮只能說，事關你秦王府滿門，還有三十萬鎮北軍。言盡

銥誮

于此，兩日後辰時本宮會在品香樓天字一號雅間等王爺，過時不候。”

林聞清深依舊是淡淡的，看不出他的心思。但瑞敏所言，事關鎮北軍，又讓他不得不警惕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好。本王會去。”

瑞敏言盡于此，看著林聞清那副榆木腦袋無法通的模樣，苦大仇深地嘆了口氣。

不想跟林聞清這個腦袋大腦仁小的莽夫多費口舌，更不想旁人誤會什麽。但除了林聞清，實在不知道，該跟誰說比較好。

若告訴旁人，或許都會拿當失心瘋看。可林聞清不一樣，直覺，他們是一類人。

一樣的心藏仇恨，一樣的負重任，一樣的重活一世。

想起前世最終大梁的滿目瘡痍，一顆心仍舊忍不住揪了起來，縱使從前鼠目寸耽于，可到底是大梁的公主。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遑論是金尊玉貴盡榮華的公主。

“希王爺守約前來，瑞敏激不盡。”這一次，不同于剛剛見面時的簡禮，瑞敏朝著林聞清，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

說完，瑞敏便轉離去。林聞清朝著的背影，了幾眼，眸更深了些。

“哼，人都走了，還看，眼珠子也不怕爛掉！”陳霜意早就沒心思同平寧說那些如果管理秦王府的話題了，自打瑞敏和林聞清站在廊下說話，便有意無意地觀察著那邊。

此刻見林聞清朝著瑞敏離去的背影看了又看，忍不住，又在心裏罵了一句。

林聞清的脾氣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是惡劣，要不然也不會殺名在外，王公貴族們連個側妃妾室都不敢往他府裏塞。

若是旁人如此三番五次地罵他，可能早就去見閻王爺了。

可偏偏，那個人是陳霜意。

他自覺虧欠的那個人。

挨罵，也只能是怪自己做的不好。

他擡了擡眼眸，原本鎖的眉頭瞬間舒展了開來，朝著陳霜意的方向，微微笑了笑，出了手。

“王妃，時辰不早了，該回府了。”

他站在廊下，整個人一半站在影之中，另一半則沐浴在冬日的暖下，整個人看上去溫溫潤潤，毫無迫，不像是舞刀弄槍的將軍，到像是個揮毫灑墨的書生。

陳霜意愣了愣，很快便朝他揚了揚下：“等著。”

同母親還有好些話沒說完呢！為何催！

況且，明明才剛用過午膳，時辰明明還早。

見不為所，林聞清只能走進了前廳，來親自請。

“岳母大人，王妃我就先帶走了，小婿同王妃，還有個會要開。”

陳霜意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就被林聞清拉走了。

“你幹什麽？什麽會？你我之間能有什麽會？”邊走邊想將自己的手出來。

“誤會。”林聞清直接抱起了陳霜意，大步邁向馬車，一把將塞了進去，而後跟著坐了進來。

他自認還算了解陳霜意，今天瑞敏這個事，看上去沒說什麽，但若是不立刻解釋清楚，恐怕能幾天對自己黑著臉。

“什麽誤會？”陳霜意一上馬車，就往裏了。

“瑞敏公主找本王，確實是有要事相商，起初本王果斷拒絕了，并且拉開了距離。”林聞清解釋的非常到位。

“哦。我又沒說你什麽，幹嘛做賊心虛？”陳霜意反將一軍。

“呵。”沒料到會來這麽一句話，林聞清氣笑了。

“方才王妃看過來的眼神，就差把離遠點寫在臉上了。”

“本王何時做賊心虛？”

“哦。”陳霜意還在氣早上的事，也不想跟他拌了，但是心裏的氣，卻消了大半。

林聞清忽然湊了過來，捉起了的手：“哦？就這一個字？”

“哦哦哦哦哦。”陳霜意回了手，補了他五個字。

“這麽多年，都沒人事事以你為先吧。”林聞清忽然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麽一句。

陳霜意微怔，難以置信地看向林聞清，“你在說我？”他這是瞧不起誰呢？

“不然，你怎麽就這麽不開竅呢？”林聞清又補了一句。

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什麽意思，陳霜意一張伶牙利，忽然就不會說話了。

“你若是不懂，看不明白，沒有察覺，或是裝作不懂。”

“那麽本王同你說明白一點。”

“看不出來，本王這是在向你低頭嗎？”

“在哄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