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裴神玉正在書桌前伏案寫字,便也躍上長桌,在他的側尋了個妥帖位置,又蜷了團。一邊看他理公務,絨尾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搖。竭力想思考些什麼,可大腦卻一片空空。
而裴神玉瞧了貓兒一眼,不聲,繼續讀起眼前軍務。
天近日暮,烏金緩而西墜,如橘子紅般的余暉照窗,勾畫出一人一貓的影子模樣。
明蘿夢懶地打了個哈欠,倦意升起。
伴著耳邊沙沙的筆書寫聲,貓兒又睡著了。
如此景,持續了幾日。
每當裴神玉理公務之時,貓兒便會如約而至,在邊上團起小憩。裴神玉見貓兒這幾日如十分缺覺,幾乎從早睡到晚上,心中也微微生。
又是一日,明蘿夢臥在裴神玉側,睡到日向西斜才緩緩睜眸。接連幾日的神不濟,直到今日混沌的頭腦才終于清明了許多。
一睜眼,目便是太子殿下銳利的下頷。
從這個角度看去,他長睫徐徐,鼻鋒如山巒拔,側更可觀之五俊,有如山水畫般廓落大氣。
貓兒喜歡欣賞的東西。
明蘿夢頭枕著自己的尾,悄悄看了許久,漸漸睡意消散才爬了起來。貓兒眼微瞇,水汽上浮,忍不住爪子一一,又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裴神玉見此,不由淡淡勾。“孤的小懶貓醒了?”
“喵!”
明蘿夢瞪大一雙杏眸,想辯駁,可才不是小懶貓。
可忽一陣約約的幽香再度傳來,常人嗅見,不過以為是尋常窗外花香。但那清淺之中,卻有一縷如麝蘭之香,非同一般。貓兒嗅得清楚,神一振。
是……那一晚的香氣。
貓兒尾不自覺的炸開,蓬蓬的掃過宣紙,險些沾染墨漬。
裴神玉凝眉,似不解小貓為何突然躁不安。
明蘿夢徑直跳下,小足噠噠跑向門邊,卻又無功而返,只能焦頭爛額似地在屋四下兜圈,尾直豎。
不見昨日那枚香丸,卻仍能嗅到那縷香氣。
直到貓兒轉頭,前爪及窗邊紫檀木架,那香自上而下飄來。明蘿夢抬頭一看,木架上正放著一尊描金瑞香爐,緩緩吐著輕煙。
是了,香爐!
稍稍觀察地勢,隨而助力起泡。只見靈巧的貓兒跳起如風一般,白匆匆掠過。頃刻貓爪子便踩著一旁的矮墩椅,跳到了香爐邊。
貓兒的前爪搭在瑞鼻上,探出小小貓兒頭,朝香爐里去。
香爐不過盤子大小,隔著鏤空雕飾,看得不甚清晰。鼻端香氣卻愈發濃郁,有種妖異之。直面而來的香氣更是醺得頭昏腦漲,不由惡向膽邊生。
明蘿夢咬后槽牙,前爪使勁一推。
“哐當——!”
正提筆書寫的裴神玉筆尖一頓,墨水滴在紙上渲開。
他擱下筆,循聲去。
只見貓兒和香爐一起不慎墜下了地。雖然小貓反應迅速,及時跳落在了旁側,沒讓香爐砸到,卻還是被潑落的香灰濺了半——
正可憐地朝他奔來,像極了一只在外面打架了委屈的花貓兒。
*
元蒿一邊清掃著地上的香灰,一邊拉長語調,嘆起了氣:“你說說,你這只小貓咪啊,你啊你啊,讓奴才說些什麼好……為太子爺的小貓咪。”
他將香灰掃進簸箕,又嘆了一聲。“天底下最尊貴的小貓咪。”
畢竟當今皇帝不養貓。
“你說說,這用的香爐,這新點的清心香,到底哪里招惹你了?”元蒿痛心疾首,又瞥了明蘿夢一眼,小聲嘟嚷:“看起來乖乖巧巧的,怎麼會是這副德行呢。”
被指名道姓,明蘿夢卻沒有半點反駁,只是蔫地窩在自己的貓窩之中,對元蒿的指指點點充耳不聞。
一半的白還在等待風干。
方才,有些潔癖的太子殿下自然無法忍自己的貓這樣一幅尊榮,明蘿夢立刻被裴神玉抓去過水了一番。幸好香灰久積不燙,也只是落在皮表層,未傷到。但裴神玉還是全程黑了臉。
這次再被抓下水,明蘿夢卻連喵半聲都不敢。
無人知撲倒香爐是為何,但表面上看上去仍像是舊錯重犯、屢教不改。有理說不出,更生出了一無力。
后來,一日萬機的太子殿下又馬不停蹄地趕去商議軍務了,只剩下元蒿一人在打掃殘局。
每次燃的香都是配制好的,香潑了滿地,剩下的自然也不能要了。元蒿一邊掃著地上的灰,一邊止不住地念念叨叨:“哎喲,真是可惜了……這都是上好的香。”
可誰都沒有料到,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自那以后,每當屋置香,貓兒便會敏挑剔非常,輒對香爐下爪。
又一次,元蒿才換上新香,小白貓就立即從裴神玉的膝上一躍而下。貓兒跳到香爐邊嗅了嗅。嗅完了,眼神炯炯,貓爪子搭在爐邊,又開始蠢蠢。
在旁一直盯著的元蒿趕忙阻止:“小主子,別!”
明蘿夢抬了抬下,朝小侍從遞去一個微妙的眼神,“喵”了一聲,爪子這才輕輕落下。卻仍在香爐邊蹲坐不走,尾甩甩,似有威脅之意。
大有一副“你不立即換掉,本貓就繼續推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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