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聞言,蘇恩有些被他的話給嚇到,當即怔怔不敢回答。
電話那頭沉寂幾秒,他輕笑一聲,手裏眼鏡擱置回去:“嚇你的,我時間安排上還沒有那麽快。”
蘇恩的心也慢慢放回去。
可真以為他是說真的,畢竟他那樣的長輩從不虛言,都是說什麽就是什麽。他提出的那一刻還真在想是不是要回江蘇拿戶口本。
可想來,兩家的規章流程也不可能是直接去領證的。
立馬明白,這是段淮敘在應說想要嫁這話。
那天晚上突然提起這個,他還沒有完全給答複,再或者說,這事沒有下文了。
他的意思也是安定心,表示是同意要與定這門婚事。
小姑娘既是主,他肯定也要有所表示。
心照不宣的,這事仿佛了只有他們二人知曉的約定。
“那,我到時候在劇院等你了?”
“嗯。到時地址發我就行。”
“那五哥還要不要聽什麽曲,我大約會些昆曲,你想聽,我可以唱。”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愈人覺不出他緒。
靜謐之下,蘇恩竟約能聽見自己心跳聲。忽然覺得這事有點曖昧,私下打電話,又聊得那麽親近,好像隔著聽筒都能聽見對方呼吸。
無端的,仿佛想到那日他上的空曠木香。
他這人上的香總在變,珍華烏木,銀山泉,那麽下一次呢。他又會給什麽驚喜。
段淮敘只著手邊手串:“你可知道,昆曲主流的是什麽調。”
蘇恩側眸。
自學戲,當然知道各類戲曲的風格與不同,像黃梅戲除了它的三大腔系,其重點也在服飾妝容上,花腔以演小戲為主,唱腔淳樸清新,其次還有平詞、彩腔;京劇作為國粹,又稱平劇,結合許多地方方言就各個流派,評劇特點則是念白和唱詞口語化。
戲曲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粹,代代傳承下來的獨特藝輝不可或缺。
而昆曲,則端的是江南流水那種纏綿婉轉風,大多,是唱。甚至能想到要是兩人獨一室包間,那……
“當然知道,而且我都說了我還會唱呢。”
蘇恩又放聲音:“好了,五哥既然是來我的主場,那當然要我這個東道主好好招待,到時候我再好好向您彙報?您就別問這麽多了好吧。”
段淮敘笑了:“行。”
掛了電話,蘇恩著空寂的房間,輕呼一口氣,心跳還有些無法平靜。
莫名的,還在想剛才段淮敘低聲笑的那兩下。
不知是笑,還是笑什麽。
蘇恩也覺得是不是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得有些用力過猛了,想要盡量表現得一些,與他這樣的沉穩男人并齊,可殊不知,年齡和閱歷是裝腔作調學不來的。哪怕再怎麽扮,在人家行面前,一眼看穿小姑娘的青裏。
早已被看。
忽而有些挫敗,也想到大哥說的那句:你以為段淮敘是什麽能讓人算計著,由他來幫襯別人的男人?
蘇恩不免趴到床邊打開手機,懷著心事刷了刷他的微信。
幾年不見,那男人的微信好像也沒怎麽變。
簡單的微信頭像,簡單的id,就和微信裏那些朋友沒兩樣,就仿佛沒玩微信一樣。了他的頭像,又憶起曾經他的樣子。
小時候他把自己送回家裏,接著就要和爸媽道別回京。
深夜裏他要上那輛吉普車,攜著倦意的恩就抱著自己玩偶朝他奔過去,在他要上車前拉住了他角:“五哥哥,你可不可以給一個你的聯系方式我?”
段淮敘一黑,人清瘦就仿佛在黑夜中。
被小姑娘拉住,他回眸看了一眼。
“什麽聯系方式?”
年的恩咬著:“電話號碼。我長大了想要去北京,可是怕人生地不,到時候去找你,等我到了那兒你可要接濟我,好不好?”
小時候不懂事,只認識了他一個京區的人,就那樣隨便往外丟了一句誓言。
殊不知,後來輕易忘了它。
可那個態度淡薄,冷心冷面的人卻往了心裏去。
去北京確實是的夢想,想在那裏紮發芽,有自己的小天地,也是因為這句話,段淮敘斂眸,待人向來冷的他,真的找司機寫了一張紙條。
那上面,就是他的電話號碼。
恩當時玩大人手機,拿小靈通創了Q號,後面還創了微信號。
可惜當時興致沖沖加上以後沒多天就和院裏小夥伴們玩球捉鳥,把此事拋之腦後全然忘記。
等再想起來時,蘇恩已經來到了高中。
逐漸斂溫婉的小姐,看著昔日年不懂事加的微信號,對方也變了那麽多,了長輩家裏那麽德高重的人,也變得拘謹,不好意思。
再後來,再出現在他面前時卻已是站在他侄兒旁。
那場雪夜裏他看自己的那抹微妙眼神。
是否,也是這種特別含義?
是年時說過要他接濟去北京的自己的,最後卻了失信的那個人。
蘇恩把微信劃退出來,又看見家族群裏在發消息問近況的爸爸媽媽。
段家那位侄兒的微信號因為許久沒聊天,也沉在了最底下。
蘇恩也不免想,可是時隔幾年也有了一些變化,他又會不會像那晚提出的那樣……以後,護著?
恩在班子裏的排練基本都很是辛苦,打小起就要穿練功服晨練,臺步、開腔、唱詞這些基本的就不說了,唱戲唱的不僅是戲,更是韻,要勤思多學,有了紮實的功底不算,還要有段。
長大跟著老師進劇院,卻也只是偶爾有戲可接。
恩的老師稱這個行業:高級卻又不可避免的沒落。戲曲行業,什麽樣的辛酸苦辣都有,但并不是現實能給人回報,它沉澱著傳統文化的髓,卻又沒被時的長河所憐惜。
能在這個行業堅持的人,也都是憑著滿腔的熱了。
蘇恩自己就是其中一員。
哪怕是大一憑花旦名角在知名節目上名一番,可出來回了社會,仍然是實習難辦,有戲難接。
到如今,的工資水平也遠低于那些學藝、電影學院畢業的同年師兄師姐們。
這也是家人不許從事戲曲行業,想著要棄戲從醫的原因。
但,蘇恩還是想堅持一下,覺得人做自己喜歡的事沒什麽不對的。
當天下午四點。
京都細雨漫漫,冷霧裏,空氣也幹冷一些,風吹得人骨子裏涼。
黑奔馳S系緩緩駛出主幹大道,了劇院的停車場。城市霧氣彌漫,這輛黑轎車也車如其人,低調斂,卻惹人注目。
段淮敘從車上下來時,司機也連忙遞上黑傘,他只說:“不用,您在外面等吧,我先進去。”
演出廳裏開了暖氣,空氣閉,傍晚六點時,劇院剛結束一出《太真外傳》選段,隨著演員謝幕,有老爺爺老太太上臺去親自給那些演員們塞錢打賞。臺上戲曲演員們懷著氣神,盯著臺下笑容盈盈眼神炯炯有神,卻也是在打賞到來時禮貌地頷首道謝一下。
可能都以為戲曲止打賞,但殊不知,在一些名劇演出時,結束前會有專程的打賞環節,這也是最直觀的表達對演員們辛苦演出認可的方式。
蘇恩到後臺卸了妝,還沒換,正滿頭是汗準備拿梳妝臺上手機看消息時,卻看到站在門邊的他。男人一大,靜立休息室門邊等。
一愣,察覺自己沒打扮,也是有點突然,還是放下手機過去打招呼。
“小叔叔。”
段淮敘:“剛演完?”
蘇恩點點頭。
今天就下午的一場了,四點開場,六點結束。當然,們當演員的肯定要提前過來預備著,排練、悉臺步,結束了還要卸妝。剛剛演出廳裏開著暖氣,蘇恩一服飾又厚重,表面氣十足,實則虛汗冒了滿。
此時,人也是熱得不行。
沒有化妝,頭發也只是簡單紮了起來,不像那天晚上專程打扮過的溫溫,也致漂亮。
被他盯著,像卸了殼的蛋,此時都是最真實的自己,裏呈現在他眼前,很是尷尬。
纖瘦肩胛都了汗,約著肩帶,加上說話有點張,此刻呼吸起伏,抑著,自覺自己不太雅觀,說:“那,您先那邊貴賓室休息等我,我先去換服準備下。”
“嗯,好。”
說是邀他聽戲,可後來蘇恩查了劇院演出才覺票都提前半月訂完了,實在沒位置給他。
近日京中來了一位名師,觀衆大多都是沖他而來,所以近日劇場票座火。所以,蘇恩索單獨約他喝茶,到時再看找個私人廳,看是聽評彈還是聽戲曲。
室外在落雨,段淮敘出去後又擡手示意司機去停車場把車預備好了。
司機點頭,連忙去辦。
其實蘇小姐不知,先生下午四點就來了,為的就是聽下午那場戲,只不過沒坐前排,特意找人約的末排號。影,臺上的影全程就落他眼,比昔年更近,也更目不轉睛。
雖是一票難求,但他們先生要是想要一張票,那是多人想求著送的。
所以,蘇小姐還是小看了他們先生。
蘇恩簡單去換了服,雖是沖了澡,可到底時間,也來不及仔細打扮,簡單塗了點隔離。出去時還怕自己上有味,猶豫要不要噴香水,出門後才發覺男人沒有坐車裏,而是就在休息室門外站著等。
出門,段淮敘也側目看來。
男人那張括漂亮的臉龐沒什麽神,一如平常溫潤淡冷,可這樣突臨他的視線,蘇恩還是沒由來一些張。
說:“您怎麽不在車裏等。”
他道:“站站也沒事。”
“哦。”
因著沒了戲聽,只能就近去找劇院旁邊的別院,有茶水評彈那種的。有些自帶院子,也有些是自費修建的小花園,宮廷風,很是符合京味。
只是,價格昂貴,只有有錢人才開得起。就連恩這種出不錯的小姐平常同自己一些朋友也沒有資本過來這些地方的。
不管蘇恩來京區多年,還是沒覺得自己與這座城市有融,這裏底蘊濃厚,引人向往,卻又不是誰都能做地地道道的京區人。
地方有段淮敘先行訂了,可能也會有一些他的朋友來,蘇恩沒問是誰,只是在他後頭跟著。
看別院主人像是同他很的,直接就客氣恭敬地迎著他進去,跟他旁,連蘇恩也帶著沾了不。
“你經常來這兒?”走過廊下小道時,蘇恩狀似無意地問。
段淮敘說:“不,偶爾和朋友會來喝茶。”
“順便聽聽評彈?”
“差不多。”
蘇恩應一聲,心中也思忖著,或許他真的很喜歡這方面,雅致,所以人的喜好也隨之如此。
“您是原來就很懂戲曲嗎,也學這些?”
“不算。”段淮敘看一下,道:“最開始,只是偶爾聽聽京戲。”
京戲。
難怪。
蘇恩想到,他是京區人,喜歡這些也是正常,但很巧,剛好也是學這方面的,原先大一時候也參加過業餘演出,太真外傳第一本。
“您喜歡聽京劇,那我們也算是有緣分了。但很可惜,我也只有大學時候對這些頗為鑽研,參演的機會也比較多。當時老師也多,教我的人也是,我去大劇院表演過,也在校活演出過,不過當時沒有機會認識你。”
聞言,段淮敘視線落上一下。
說起這些時,神很是平靜,了些許大學青,多了步社會後的人婉約知。
事實上這樣的長相更適配如此,戲臺上游刃有餘,眼炯亮,戲外,細膩婉轉,溫良。
“其實,也不完全是不認識。”他說。
蘇恩懂了些什麽,笑笑:“您可千萬不要是提我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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