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車廂

對方明著挑清楚，一點惹人誤會的意思都沒留。

想到時間迫，黎月箏停頓片刻，沒再扭，走上前拉開車門。

車子繞過相山路勻速行駛，離擁堵路段，視野重新變得開闊起來。

“去哪兒。”賀潯問。

“中央大街。”

往後幾分鐘，沒人再沒開口。賀潯不聲地把暖風調高了些，靜靜平視前方。

離得近，黎月箏能聞到賀潯上淡淡的烏木香。座椅舒適，鼻腔被烏木侵襲，有種類似擁抱的。

漸漸回溫，指尖也有了熱意，黎月箏下意識地了，反反複複盯著手機。

賀潯瞥一眼，隨口問，“趕時間？”

不是什麽多難開口的回答，黎月箏承認道：“嗯，早上有拍攝。”

“工作行程安排得還滿，難怪喬總編看重你。”賀潯聲線低冷，手掌扶著方向盤緩緩打圈，默默加快車速。

停頓片刻，黎月箏淡聲道：“在賀總面前說什麽行程滿，還是有些小巫見大巫了，我這才哪兒到哪兒。”

意外的，賀潯沒對這種另類的稱贊有所回應。

“黎小姐自謙了。”賀潯冷不丁地接話，“畢竟你還得挪出些時間放在別的事上，理所當然會忙碌些。”

“就像昨晚一樣。”

像昨晚一樣，數不清的來電和消息提示，是熱期的彰顯。

這話說得不明白，黎月箏卻很快反應過來。

話中的刺兒太明顯，輕易就知道他往哪裏。

黎月箏沒看他，反相譏，“難道賀總就沒有嗎？”

話音落下，是長久的沉默，賀潯沒回答這個問題。

過去快十年，要不是黎月箏之前因為采訪對賀潯的個人資料有所了解，若哪天聽到賀潯有了孩子的消息，怕也是會當真的。

良久，賀潯哼笑一聲，語氣說不出的涼薄。

“那倒是比不上你。”

“恩有加。”

尾音吐字清晰沉緩，稱不上譏諷，也算不上祝福。

黎月箏神未變，“您說笑了，賀總想要後來居上，也有的是機會。”

齒較量誰都不想占下風，尾音落下，車的溫度似無聲降了一些。

車子駛停在紅綠燈口，賀潯緩緩偏過頭，視線凝在黎月箏上，笑意不達眼底，“那就借你吉言了。”

接下來的路程沒人再開口，黎月箏除了把目放在導航上，沒再有別的作。

方才在相山路耽擱了不時間，快到中央大街的時候明顯擁堵了一些，早高峰開始，加上糟糕的路況，前行變得困難。

眼看已經誤了時間，還差一個路口，黎月箏給岑敘白撥去了電話。

這回的嘟聲比較長，直到要自掛斷時對面才接起來。

“敘白，我這邊肯定是耽擱了時間，你們別等我了。”黎月箏往前看了眼，“你替我出鏡吧，貝央跟著我跑了幾次現場，也有了經驗，攝像就完全給。”

話落，對面好像有些卡殼，岑敘白猶豫道：“箏箏，我正準備和你說呢。”

“剛才也有幾家來占位了，我也是怕被別人搶先拿了好素材，就先頂了你上了。”

原本這次的出鏡任務定的是黎月箏，這次況突發，頂上也在所難免。

“正好。”黎月箏沒在意這些，反而舒了口氣，“我遲到總不能耽誤全組的進度，你替我也是應該的。”

地方就這麽大，他們的對話自然是到了賀潯的耳朵裏。

賀潯的眼尾顯出幾分譏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破習慣，和岑敘白打電話從來就沒有避著他的時候。

對面不知又說了什麽，黎月箏溫聲寬，“沒事，不用管我。你們多拍幾條，後期剪輯的時候素材也多。”

“我還有幾分鐘就到了，到時候過去找你們。”

“好，辛苦你們了。”

黎月箏的語氣平緩溫和，聲音清，卻給人種娓娓道來的故事。

和幾分鐘前劍拔弩張刺賀潯的模樣倒是大相徑庭。

沒多久，黑賓利停在中央大街地標附近的停車位上，黎月箏的通話也就此結束。

手機還沒完全放下，賀潯先開了口，語氣意味不明，“你對別人倒是有好臉。”

聞言，黎月箏的眼睫閃了下。并沒否認，只是默默解開安全帶，“那不是別人，那是我男朋友。”

分明是淡淡的語氣，可偏偏就是格外尖銳地刺進賀潯的耳朵裏。

黎月箏沒注意到賀潯已經側臉看過來，手徑直往車門把上搭。

“今天謝謝你送我過來。”

幾乎是手到把手的瞬間，車廂突然出現清脆的“咔噠”聲。

車門上鎖。

離開的路被斷掉。

車窗玻璃上映著黎月箏的廓，開門的作停住，黎月箏有瞬間愣神。轉過，同賀潯四目相視，眼中有些疑問的意思。

有限的封閉空間，所有的都被放大。黎月箏仿佛能到賀潯溫熱的呼吸，眼前清晰得甚至能看清他瞳孔裏的自己。

纖薄的背部抵上窗門。

這輛車的玻璃防窺效果很好，外面幾乎看不到車。若不是耳邊有鳴笛聲，甚至會以為這是個私空間。

賀潯的目停留在黎月箏上，忽地笑了。

“這麽好。”他聲音低醇，著耳朵灌，乍一聽像是在調侃，“那你男朋友知道，我們以前做過什麽嗎。”

空氣死一般寂靜。

腦子裏沖些畫面，讓人頭皮發麻。

賀潯笑容帶著惡劣，“他知道——”

“賀潯。”黎月箏在他話聲未收時就住了他的名字，像是警告。

兩人的眼睛都牢牢地盯死對方，黎月箏按著門把，眼底微微帶了些緒。

見這樣，賀潯仿佛突然失了興趣，臉上最後一笑意也消失，“你慌什麽。”

男人移開視線，輕嘲道：“還是你覺得，我還會在意那些無足輕重的東西嗎。”

聞聲，黎月箏的指尖不由得使了力變得青白。片刻，肩膀慢慢放松下來。

“怎麽會。”黎月箏應聲，而後掃了眼門把，“所以現在，我可以下車了？”

賀潯沒說話，打開扶手箱拿了塊幹淨巾出來，右手遞給黎月箏，“。”

見黎月箏沒接，又繼續道：“頭發還沒幹。”

經他提醒，黎月箏才察覺到額頭微涼的意。

猶豫了下，黎月箏手接住巾。然而剛剛握住巾一頭，另一邊卻突然在掌心收時使了力道，往駕駛座的方向一拽。

黎月箏沒反應過來，整個人被他帶著往駕駛座靠去，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短，一烏木香淡淡的縈上來。

再近一點，黎月箏的鼻尖就能到賀潯的，親昵得像是要吻上去。

在那瞬間，黎月箏仿佛到了對方的溫。

皺了眉，條件反地要往後退，卻又被賀潯順勢拉住手腕。

“昨天《周郵》記者采訪T-world的簡征，就在T-world酒店。”冷不丁的，賀潯說了這樣一句話，聽起來分外突兀，“可貌似也是因為通管制耽擱了些時間。”

話止于此，不再有下文。

黎月箏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

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句說完，賀潯便松了手，重新搭回方向盤上。

“走吧。”他說：“帶上你的東西。”

黎月箏知道，他指的是此刻掉落在扶手箱上的幹巾。

送出去的，別人用過的，賀潯不會留著。

車廂逐漸變得有些抑，黎月箏沒再多說什麽，拿了巾推門下車，獨自走進風雪裏。

有了方才這一出，黎月箏有些心不在焉。不過步子沒慢下來，沒幾分鐘就走到了岑敘白剛剛發給他的位置。

只是直到貝央的名字，黎月箏才徹底拉回思緒。

“月箏姐！”貝央隔著很遠就朝黎月箏揮手，好像生怕看不見，把脖子上紅圍巾的一頭也連著甩了甩。

尋聲看去，黎月箏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他們，快走幾步上前。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黎月箏面上帶著歉意，“你們拍的怎麽樣？”

“放心吧月箏姐，拍了好幾條呢，素材包管夠。”貝央對著自己的手哈了哈氣，“今天天氣這麽冷，我差點以為攝影機要罷工了，還好它抗凍。”

貝央悄悄瞥了眼岑敘白，手放在邊，故作神同黎月箏道：“岑老師和你一樣上鏡！”

黎月箏和岑敘白往這件事在公司不是，但因著兩人低調，也沒幾個人知道。貝央這段時間跟著黎月箏東奔西走，自然就了那為數不多的其中一個。

岑敘白無奈笑了笑，打趣道：“主編看不是你，估計要失了。”

“你怎麽也像貝央一樣開始喜歡說了。”黎月箏淺笑著，“容好比什麽都強。”

而後，黎月箏看了眼手機，“時間不早了，我們再補拍一些備用素材，然後趕回公司吧。”

“好嘞。”貝央興致很高地拿上設備率先走在前面，後面黎月箏和岑敘白跟著。

趁著前後的距離差，岑敘白見貝央沒注意，用指背蹭了蹭黎月箏的臉頰，“是不是凍壞了，臉都紅了。”

黎月箏搖搖頭，“還好，我今天穿的也多。”

想了想，又道：“本來你是來幫忙的，結果我鬧了這一出，什麽都給你做了，敘白——”

“我們之間客氣什麽。”岑敘白攔下黎月箏謝的話，眼神興味，“要真要你謝，那我還不如換點別的來。”

明白他的意思，黎月箏愣了下，轉而笑笑沒有說話。

這時，岑敘白又突然想到什麽，“對了箏箏，這麽遠的路，你怎麽來的？”

停頓了下，腦子裏晃過賀潯的臉，黎月箏回答道：“路上遇到個認識的人，他捎了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