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主球準確無誤地撞擊到4號球，發出一聲清亮的脆響。在林以檸驚訝的視線裏，4號球從藍絨桌面一跳而起，短而窄的弧度，直接撞上7號球。

7號球落袋。

「臥槽，牛！」

「你析哥就是你析哥！」

「服不服？」

包廂裏響起一陣贊嘆。

林以檸邊，桑鵲也嘖了兩聲，「校草可以啊，這波裝，我給滿分。」

林以檸輕抿著，角的梨渦現。覺得桑鵲說話很有趣，更因為晏析打破僵局進球而開心。

一旁，花襯衫的臉已經很難看了。

晏析擡了下眼，視線裏，吊燈映著林以檸白皙的臉，烏黑的瞳仁清澈明亮，角還有個淺淺的小梨渦。

他微微勾了下，眼底有笑意一掠而過，是那種賽場上和隊友心照不宣的對視。

林以檸卻被這個笑晃了眼，心口像是突然被揣了只小兔子，拼了命的蹦跶。努力下鬧騰的兔子，再擡眼時，晏析早已經收回視線，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球桌上。

一顆。

兩顆。

三顆。

直到九號球穩穩落袋，一桿清臺，包廂裏歡呼聲四起。

晏析緩緩直起，收了球桿。他倚在球桌邊，後頸微低，頸骨的凸起在領的邊緣。

花襯衫輸了球，面難看到極致，人群中已經有人在起哄，「願賭服輸啊，剛怎麽說的來著？」

「跪下爸爸！」有人笑著附和。

花襯衫的臉又黑了幾分。

晏析起眼皮，瞥了眼對方，角扯出淺淡弧度，「千萬別。」

再明顯不過的嫌棄。

他本就不在意這個賭注，不過是一時興起。包廂裏的一衆人卻鬧騰了起來，耳邊皆是嗡嗡的歡鬧聲。

晏析看了眼時間，將球桿收進盒裏，「走了。」

他的聲音不高，混在嘈雜的人聲裏，可林以檸還是清晰的分辨出來，知道他是在和說話。

林以檸的視線下意識的掃過牆上的掛鐘，十點零五分，距離他剛才說的「十分鐘」，居然一分不差。

一如他剛才俯教如何開球，明明散漫又頑劣的一個人，可該有的分寸卻拿得很好，甚至是準。

見晏析要走，莫西幹趕忙過來攔住，「十一點還不到，就走了？」

「就是，析哥，等會兒咱再換個地方續攤。」有人圍上來，勾住晏析的脖頸，不知說了什麽，晏析笑罵了聲「滾」。

偏低的音。

林以檸走到沙發邊，拿起搭在椅背上棉，咽了咽嗓子，嚨有點幹。

「你這就要回家了嗎？不再玩兒會兒？」桑鵲對林以檸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噯，你要不要喝點飲料？」

林以檸見晏析還被圍在人群中，好像一時半刻不了。

「好。」點頭。

「行，我給你倒。」桑鵲利落轉過，從大理石茶幾上拎起一個果綠酒瓶，薄荷的汩汩注亮的玻璃杯。

「給。」

林以檸接過杯子，說了聲謝謝，鼻息間有淡淡的卡曼橘香氣，沿著杯壁抿了一口，果香混著淡淡酒香進口腔，清甜裏帶著辛辣。

「咳——咳咳——」林以檸不控制得咳了起來，著實沒想到，這飲料還帶著度數。

桑鵲睜圓眼睛看，愣愣得沒反應過來。

生理的淚水上眼角，林以檸烏亮的眸子蒙上一層水。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桑鵲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林以檸應該從來沒沾過酒。見茶幾上有個空杯，忙倒了白水遞給林以檸。

林以檸接過水杯，喝了兩口，才勉強下嚨裏的辛辣。

這邊的聲響驚了周圍人，不人看過來，晏析的視線落在林以檸上，看見眼角的薄紅和。

他微微皺眉。

邊的人察覺他的不悅，讓開路，晏析大步走過來，在林以檸面前站定，又擡眼瞥向後的桑鵲。

桑鵲早就收了笑，這會兒被晏析盯得脊背發。

「不是……我不知道沒喝過酒。」

林以檸著有點發麻的舌，在晏析疏冷的視線裏乎乎開口：「沒事，其實……還好喝的。」

聲音很小，乖得像兔子，水亮的眸子裏卻帶著的興。

循規蹈矩了這麽多年，今晚發生的事，讓林以檸覺得非常刺激。

「是吧。」桑鵲一秒笑彎眼，不怕死的補了句。在晏析二度興師問罪前，果斷躲在了另一個男人的後。

晏析的視線重新落回林以檸上，在確定只是有些被酒嗆到，眸底幾不可查的慮才悄無聲息地褪去。

他提著桿箱，從林以檸邊繞過，手去拿桌上的杯子，才發現自己原來放杯子的地方空著。

再看林以檸，乖乖站在原地，手裏正捧著個玻璃杯。

「臥槽！」桑鵲拍了下腦門，「我……我沒注意。」

晏析有潔癖，像杯子這種私人品，他從來不會和人共用，關系再好也不行。

和他相的人都知道。

瞥見他微微蹙眉，桑鵲抓著前男人的手臂，又往後躲了躲。

林以檸也終于反應過來，手裏的杯子是晏析方才用過的。尷尬和赧織，白皙的臉頰瞬間爬上霞，「我……對……」

「沒事。」

晏析開口，極淡的兩個字。

桑鵲：誒……？

林以檸道歉的話沒能說出口，只捧著杯子，怔怔看著晏析。杯子裏裝了冰過的白水，卻讓覺得有些燙手。

只要一想到這個杯子是他方才用過的，臉頰就跟著手心一起，不可控制地開始發燙。

而晏析那句不計較的「沒事」，更是讓邊的一圈人頗意外。有人曖昧的吹了聲口哨，「一家人，就是不一樣。」

林以檸凝白的臉頰更紅了。

晏析擡眼朝那人看過去，笑意散漫，「要不，你也跟我來一局？」

吹口哨的男生連忙擺手，「析哥，我錯了，不敢了。」

晏析哼笑了聲，視線掠過林以檸，「走了。」

這回林以檸一點不敢耽擱，放下手裏的玻璃杯，連忙跟上。後響起桑鵲的嚷聲，「林妹妹，有空出來玩兒啊。」

離開封的環境，林以檸長長舒了口氣，臉頰薄紅未褪，後背還浸著層薄薄的汗。

晏析側頭瞥向，孩子凝白的耳尖從頭發裏鑽出來，顯而易見的紅。

林以檸雖然低著眼，可還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這樣的注視，讓心口原本已經消停的小兔子又活躍了起來。

咽了咽了嗓子，下意識放慢腳步。

晏析看整個耳廓紅，眼睫還了下，收回視線。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走廊的燈在他們後拉下一雙影子，疊在一起，有點親昵。

林以檸低著頭，一步一步，盯著地上的影子走。

曾幾何時，也做過這樣的事。只是那個時候，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集，大多時候都是遠遠看著他，偶爾不經意的靠近，就能讓心悸許久。

把心思藏的嚴嚴實實，連陸晶晶都沒能發現。

驀地，一道輕浮不屑的男聲響起：「老太太喜歡他有什麽用，都八十多了，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等死了，晏家還不是我媽說了算？」

前的人突然停下步子，林以檸差點沒反映過來，撞在他上。越過晏析，林以檸看到了從轉角走過來的兩個男人。

二十歲上下，和他們年紀相仿。

對面的人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其中一人長了雙三角眼，看到晏析，面忽得又紅又白，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個字：「哥……」

晏析不語，林以檸明顯察覺到他上偏低的氣，偏頭去看，發現他茶黑的眸子裏封了一層霜，是從未見過的寒冽。

林以檸有點害怕，怕他一沖就要跟人手。正要去扯晏析的手腕，卻聽見他輕笑了聲。

晏析擡眼，眸涼薄，盡是譏誚。

他就這麽不聲低看著對方，角勾著薄笑，像是聽到了什麽天下之大稽的話。

對面，三角眼的男人臉卻已經漲得通紅，眼中盡是尷尬和不甘。

無聲的對視。

「我哪說錯了！」三角眼忽然歇息底裏的吼出來，像被崩斷了的弦。

「那老不死的都已經快九——」

砰——

林以檸都來不及反應，對面的人已經像塊破布一樣被砸在牆上，沿著暗紋的銀牆紙坐在地上，線蜿蜒。

「你……你……」三角眼呲著牙，想罵罵不出來，疼得直哼哼。

跟他一起來的男人顯然也被嚇傻了，生怕自己為被殃及的池魚，「晏……晏……」

晏析掀起眼皮看過去，男人惶恐得睜圓眼睛閉了，「我滾！我自己會滾！」

說完，也不顧還歪倒在牆邊的三角眼，轉狼狽跑開。

晏析重新看向牆邊的人，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

三角眼哆哆嗦嗦往後退，「你……你敢，你看爸……嘶——」

下頜骨被掐住，三角眼疼得五幾乎都變了形。

晏析死死盯著面前的人，眸中盡是戾氣，安靜的空氣裏發出骨骼移位的脆響。

「晏析……」林以檸開口，輕輕的兩個字。

蜷手指，原本染著薄薄緋的臉頰盡是蒼白，烏亮的眼中掩不住的驚懼。

晏析周的戾氣一點點如般退去，他松了手，起。不再看地上的人，邁著大步往外走去。

林以檸是真的害怕。從前上學的時候，也聽陸晶晶說過男生打架，如何得不要命。

可真的見到一拳將人牙齒打掉的場面，還是嚇得連小都有些發抖，整個人被釘在了原地。

害怕，卻更擔心。

顧不上發的小，慌慌張張地跟上去，因為步子不夠大，到最後不得不小跑起來。

一路追出門外，林以檸在一輛黑的超跑邊看到了晏析。

他倚在車邊，一黑，幾乎要和這夜融為一，薄薄的間咬著煙，淡白煙霧散開，一點猩紅燙在寒涼的夜裏。

林以檸頓住步子，不敢靠近。

晏析點了煙，只了一口，待灰燼燙上手指，他才察覺到一點疼。

視線裏出現一雙灰的雪地靴，孩子的小纖細勻亭。

他擡起眼，對上林以檸烏亮的眸子，驚還未完全退去。

晏析用指腹掐滅了煙頭，猩紅逝滅，夜涼如水。他穿著件單薄的黑襯衫，戾氣已收，在這冬夜裏顯得越發清孑料峭。

扯了下，晏析將手中的桿箱扔進車裏，「上車。」

冷冰冰的兩個字，說完，便繞到了駕駛艙的一頭。

林以檸指尖拎著個塑料袋，手指蜷著，咬咬，還是拉開了車門。

車門關上，空間變得狹窄。

晏析把著方向盤，黑的襯衫袖口挽著，冷白的手背上還沾著跡。跡已經幹涸，指骨凸起的地方破了皮，看著目驚心。

「你……要不要理一下傷口。」趕在車子發前，林以檸終于鼓起勇氣開了口。

晏析著鑰匙的手指一頓，側頭看，薄薄的線平直。

林以檸抿抿，從側慢吞吞地扯出個袋子，「我買了碘酒和創可……」

又看向晏析的手背，「醫學生的手很重要的，你還是先理一下吧。」

林以檸想起那晚在混的事故現場，沉穩有力的那雙手，修白沾滿，他在和死神搶人。

晏析定定看著，看烏亮清潤的眼睛。黑白分明的一雙眼，毫不掩飾的擔憂。

他想起方才糯糯的嗓音，還有他餘裏嚇得發抖的樣子。

「不是怕我？」

角微提，他的眸子卻是涼的。

林以檸咽了咽嗓子，「有點，但是……」

頓了頓，收回視線，從袋子裏拿出一包消毒巾。

巾的封口被扯開，還有孩子輕輕的聲音：「但我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打人。」

晏析看著，看出一張巾，明明是害怕的，卻還是著自己上他的手背。

他不聲，不回應也不拒絕，就這麽安靜的看著慢吞吞的作。

跡已經幹了，不太好，林以檸有點急。

耳邊倏然響起輕笑聲，薄薄的音，帶著意，林以檸擡眼看他。

視線疊，煙草混著淡淡的腥味，還有一點檸檬的馨香。

「你不是學醫的，怎麽這麽不專業？」

一句話，沉磁裏染著笑，讓林以檸驀地紅了臉。

「不是，我……」

不是不專業，只是太張了，怕自己會弄疼了他。

畢竟是那麽好看的一雙手，千萬不能留下一點疤。

但他似乎說得也沒錯，是醫學生，應該要專業。

定了定心神，林以檸大著膽子握住晏析的手腕，「你忍一下，可能會有點疼。」

晏析微哂，很想問問，是不是學的兒科。可話還沒說出口，林以檸就已經一手握著他的手腕，一手扶著他的手指，將他的整個掌心都在了的上。

人靠過來了一點，上帶著淡淡的檸檬馨香。

隔著一層薄薄的牛仔布料，晏析清晰地知到掌下的纖細，甚至應該是溫熱的、細膩的，如凝脂般。

他側頭向車外，結繃起的弧度，輕輕了下。

作者有話說：

析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