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晚而言，父親就像一只候鳥，永遠在追逐遠方的季節。

的年記憶里，父親的影總是模糊的，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斷的包裹：

阿爾卑斯山巔的雪水晶，非洲草原的獅子鬃，或是敦煌壁畫臨摹冊。每一件都附著一張明信片，上面龍飛舞地寫著"給我最的兒"，郵卻來自世界各地。

林晚剛準備把東西收起來，門鈴就響了。

抱著東西去開門，山風裹著雪松氣息撲面而來。逆里站著個像從巖壁上直接走下來的男人：

沖鋒領口結著鹽霜，登山靴沾著紅土，右頰還留著防風面罩的曬痕分界線。

是林修然。

"小晚！"

林修然張開雙臂，腕骨上纏著的經幡手繩簌簌作響，

“小晚！我的兒，想不想爸爸？”

林晚虛虛地環抱他，林修然沖鋒表面還帶著唐古拉山脈的寒意。

林修然已經注意到手里的包裹：

"我兩個月寄的東西......"

他撿起青金石對著轉，突然皺眉，

"這包裹走滇藏線都該到了....你最近沒看信箱？"

林晚輕輕"嗯"了一聲，并不到多在意。

從小到大，收到的類似的東西太多了...裹著西伯利亞凍土的猛犸象牙，撒哈拉日落染紅的石英，還有裝在琥珀里的極地苔蘚，每件都附著小卡片，用花字表達著各種父親對兒的意。

林修然骨子里是個天生的浪漫主義者，他總是會準備很多層出不同的新鮮玩意，來討林晚開心。

不過，林晚想，他應該不只對自己的兒用這一招。

林修然才進門不到半個小時，他去洗澡的間隙，浴室傳來水聲，替父親收拾背包。

手機在茶幾上亮起，鎖屏照片是父親站在冰川前張開雙臂。通知欄不斷彈出新消息：

看備注，有的是同行過的驢友，也有他博客上的，甚至還有藏族姑娘...無一例外，都是異。

林晚不聲的放下手機，裝作沒看到。

林修然著頭發從浴室出來，發梢的水珠滴落在實木地板上。他看見林晚正在玄關換鞋，單薄的影在晨里像一株未舒展的竹。

"你外公今天出院？那我必須得去。"

他的語氣輕快得像在說要去野餐，仿佛這只是一次尋常的家庭聚會，而非老人中風后的艱難轉院。

林晚沉默地點頭。本來還擔心一個人弄不外公，已經上了鄭維揚。現在多一個人，當然是最好了。

那輛改裝過的Jeep牧馬人停在院子外，張揚的亮黃車在這里格外扎眼。

林修然瀟灑地甩開車門，手腕上那串尼泊爾買的菩提子隨著作嘩啦作響。沿途等紅燈時，隔壁車道的孩們頻頻側目，更有大膽的搖下車窗拍照。

不得不說，林修然年歲見長，但依然帥氣，天高海闊的閱歷賦予他更吸引人的魅力。

林修然習以為常地勾起角，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打著節拍。

"小晚，你什麼時候也去把駕照學一下？"

他忽然問道，目掃過兒攥安全帶的指尖，

"爸爸送你輛車怎麼樣？你喜歡什麼..."

林晚著窗外飛逝的梧桐樹，聲音輕得幾乎被引擎聲淹沒：

"我拿駕照快一年了。"

車突然安靜下來。林修然的手指懸在空調按鍵上方，他轉頭看向兒，發現已經不再是記憶中那個乖巧懂事的小孩了。

不說話的時候，好像有很多心事。

"我怎麼不知道？"

他下意識反問。

林晚數著窗外掠過的電線桿，不知道第幾的時候才開口：

"爸爸，你一年零七個月沒回來了。"

林修然突然笑起來，眼角的紋路在下展開：

"是嗎？有這麼久了？"

他隨手擰開音響，藏族歌手嘹亮的嗓音瞬間填滿了車廂，

"下次爸爸帶你去川藏線練車，那邊的云啊..."

林晚沒有搭話。而是突然說道：

"爸爸，外公突然中風的晚上，我給你打過電話。"

林修然的手指在音量旋鈕上停頓了一秒，音樂聲戛然而止。后視鏡里映出他微微挑起的眉：

"你給我打過電話？"

他輕笑出聲，右手隨意地擺了擺，

"打得通才怪呢，我去得那些地方都沒有信號的..."

車窗外，醫院的廓已經出現在視野里。

林晚著后視鏡里父親漫不經心的側臉，恍惚又看見那晚自己在急診室走廊上，聽著電話里機械的聲一遍遍重復"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冰涼的塑料座椅，消毒水的氣味，還有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傷痕。

"對啊，"

輕輕呼出一口氣，車窗上立刻蒙了一層白霧，

"我差點忘了呢。"

白霧很快消散，就像那些無人接聽的電話，最終連通訊記錄都隨著手機自更新而消失了。

旁邊有輛救護車經過，急促的警報聲讓林晚想起那個慌的夜晚，當時護士說，要是再晚送來半小時...

外公渾濁的眼睛在看到林修然的瞬間亮了起來，盡管偏癱的左半邊讓他的作顯得笨拙，老人還是固執地用右手撐住床沿，想要直起來.

"修然...你回來了..."

林修然一個箭步上前，他彎腰扶住老人的肩膀。

"爸，您別..."

林晚父母的婚姻雖然早已畫上句點，但林修然與二老之間卻維系著一種微妙的默契。

當年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時，他主放棄了養權，只要求保留探視的權利。

這個決定讓二老始終記著一份人。他們都是面人，財產分割時沒有錙銖必較，離婚后見面時還能客氣地寒暄。

每逢節假日，林修然總會寄來各地的特產；而老人也會在家庭相冊里，為他保留著應有的位置。這種心照不宣的相之道，既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又維持著表面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