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們寒暄,周旋大致弄懂了關系源頭——王玄和白行樾舅舅師出同門,外加白行樾本專業過,他對這個晚輩欣賞都來不及,自然不會端腔拿調。
王玄問:“什麼時候來熱城的?”
白行樾說:“上月。”
王玄笑說:“聽說你來這邊玩,我趕找到你舅舅,托他勸你過來幫我一陣子,不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請得你這尊大佛——這次回國,應該就不走了吧?”
白行樾說:“不走了,留在國發展。”
“那敢好啊。打算什麼時候開展自己的事業?”
“年后再定。不急,先緩一緩。”
“那趁你有空的這段時間,我可得好好榨干你。”王玄說,“以后隊里的事勞你多上心。”
白行樾挑一下眉梢。
咖啡喝到一半,王玄起去洗手間。
隔壁越玩越激烈,有個短發生扯著嗓門喊:“聽我說,他肯定是開了眼的倒鉤狼!”
周旋覺耳微微刺痛了一下。
“周旋。”
白行樾的聲音不大,卻完整傳進的耳朵里。
周旋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直白地喊名字,滯了一下:“……嗯?”
白行樾似笑非笑,平聲靜氣地問:“現在能加你微信了嗎?”
第6章 發自指間一寸寸溜過
他的話沒有任何迂回,點破了橫在兩人中間心照不宣的尷尬。
周旋一度想當作無事發生過,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念頭,給出一個折中的解釋:“當時太晚了,我看過微信,睡醒之后就忘了這茬。”
白行樾邊挑起一個弧度,也不穿:“是麼?”
周旋低頭抿一口咖啡,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要來隊里幫忙的?”
“有段時間了。”白行樾說,“不過,答應你們領隊是在加你那天晚上。”
“你加我是為了了解隊里的況嗎?”
“不然你以為是為了什麼?”
周旋睫一,說不知道,又說:“其實你那天可以當面問我。”
“我也忘了這茬。”
他把這話原封不還了回來,像在逗。
周旋自知理虧在先,笑笑說:“沒關系,我現在加你。”
白行樾看著,無聲地笑了笑。
幾分鐘前還措手不及,多有點強撐的意思,此刻卻可以應對自如,起碼面上瞧不出什麼端倪。反應倒快。
周旋松開不銹鋼的攪拌勺,拿起手機,翻開好友添加列表。
他幾天前加的,申請已經過期,只好點開他的資料,反加了回去。
白行樾的手機一直放在左手邊,周旋見他沒有要加上的意思,也沒提醒,泰然自若地盯著面前的杯子,細數杯壁每一條紋路。
白行樾向后靠,目落在手背:“手好點了嗎?”
周旋也看自己的手,回答:“過了這麼多天,早就好了。”
白行樾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一局狼人殺結束,隔壁那桌在復盤,笑鬧聲一陣勝過一陣。
白行樾沒表現出一不耐煩,手撐著太,離遠看他們玩游戲。
周旋背對那群人,視野范圍只有白行樾。似乎和寧夷然提到的不大一樣,他在這種環境下瞧不出有多孤僻,湊熱鬧,只是周沒什麼煙火氣。
王玄回到座位,看到面對面坐著的兩人各自無話,找理由支開周旋一會,對白行樾說:“周旋這姑娘做事穩妥,是隊里為數不多的能讓我放心的人。”
白行樾也不出聲,等王玄把話說完。
王玄說:“我帶來,是想著你們年輕人有共同話題,凡事更好通一點兒,另外還想讓跟你多學習學習。先說好,你可別介意啊。”
白行樾說:“談不上介不介意。多個人在邊,也不耽誤什麼。”
“幾年不見,你倒更好說話了。”王玄哼笑一聲,爽朗道,“說起來,小周剛來實習那會兒,寧夷然那小子私下里找過我,托我對他的小朋友手下留。你倆打小一起長大,有這麼一層關系在,之前不認識他朋友嗎?”
想到周旋剛進來時看他的眼神,清淡、僵,擺明了想多一事不如一事,白行樾忽然笑起來:“還真不認識。我不是剛回國麼?”
又聊了兩句,王玄臨時有事,接個電話急匆匆走了。
周旋點完餐,從吧臺回來,只有白行樾在等。
民宿是棟三層小樓,沒有電梯,白行樾住的房間在頂層,周旋拎著打包好的干果和三明治,隨他到樓上收拾行李。
王玄的意思是,發掘日期已經定下來了,最近半月最好和隊伍一起住在營地,以備不時之需。
幫人幫到底,白行樾不會在這種小事上予以計較,由著王玄安排。
走廊鋪一條深褐的長地毯,周旋走在前面,聽不太清后的腳步聲,但能到一似有若無的氣息,時緩時急地撲進鼻腔。
白行樾刷卡開門,邁過門檻 ,讓出過道位置,站在原地沒。
他垂眼瞧:“怎麼了?”
“需要幫忙嗎?”周旋說,“要是不需要,我就不進去了。”
白行樾淡笑一聲,答非所問:“這兒風大,去里面等。”
背對墻上卡的凹槽,頭發起靜電,有幾黏在了上面。
白行樾抬起手,把房卡塞進去,手臂從耳邊過,橫在眼前。的頭發像有應一樣,轉移了目標,吸附在他袖口。
房間通了電,一瞬間響起電的運作聲。
在看不見的地方,他手指了,發自指間一寸寸溜過。
他比高大半個頭,周旋籠罩在影下,無端生出一種迫,正想往旁邊挪一步,白行樾已經放下手,順便把門關上了。
周旋倚在沙發靠背,離遠看著白行樾的一舉一。
他東西不多,整理起來并不繁瑣,落地窗旁立一個木架,紙上是一幅沒畫完的古建筑結構草圖。
在樓下那會,王玄對白行樾贊不絕口,周旋以為是恭維的場面話,直到此刻才有實。
收拾到一半,手機突兀地震幾聲。
白行樾掃了眼來電顯示,說:“你先坐會兒,我去接個電話。”
周旋點點頭。
白行樾來到隔間,沒什麼表地接通,對那頭的人喊了聲“媽”。
白敏靜默幾秒才開口:“聽你舅舅說,你不在北京。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白行樾淡淡道:“兩三個月,把這頭的事忙完再說。”
白敏嘆一口氣,無奈道:“你說說你,跑去那麼遠的地方旅游也就算了,現在還答應你舅舅的朋友,給他做顧問。兼要職,一時半會兒哪還走得開。”
白行樾說:“我訂了家餐廳,等您生日,和陳阿姨他們一起過。”
“我和夷然他爸媽抬頭不見低頭見,總歸能打上照面。媽媽主要是想在那天見你一面。”
“媽,我說了,暫時回不去。”
聽筒里過分安靜。
如果換作平時,白敏免不了要端起長輩架子責備兩句。想到這半年母子倆的關系好不容易緩和一點,白敏語氣放緩:“對了,你去熱城的事連我都不知道,你舅舅是怎麼知道的?”
白行樾看一眼窗外:“我說的。”
白敏心里自然不平衡,問原因。
白行樾言簡意賅:“前段時間我們有過聯系,順一提而已。”
話完家常,白行樾切斷了來電。
一墻之隔的外面,周旋在等,沒發出任何靜。
白行樾銜一支煙到里,還沒點燃,想了想,又原封不塞回煙盒。
王玄今天帶周旋一起來,究竟揣著什麼心思,白行樾心里明鏡,無非是想通過寧夷然的關系多留他一段時間,拋開這一層,也的確想給周旋鍛煉的機會,有意培養。
來熱城前,他主聯系舅舅白帆,聊起自己近期的行程。
熱城這個考古項目是重中之重,王玄和白帆一向好,聽說人要過來玩,不可能放過這次的機會,沒過幾天便發出邀約。
他同意或不同意,這邀約會一直作數。
前因后果串聯到一起,很多事不用刻意籌劃,自然而然形了一個閉環。
“順一提”不過是閉環的開端。
-
離開民宿,兩人趕在天黑前抵達營地。
正趕上飯點,營地比白天熱鬧,周旋領白行樾去住,中途見了剛從宿舍出來的林立靜,沈蓓蓓和丁斯奇隨其后。
林立靜上前挽住周旋的胳膊:“周旋,你回來了啊,吃過飯沒?一起去食堂?”
丁斯奇也過來打招呼。
周旋笑說:“你們先去吧,我還有事。”
正說著話,林立靜朝白行樾那邊瞄一眼,興地拽袖,用口型問這是誰。
周旋回頭看白行樾,簡單做了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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