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司北看著一雨水顯然是出教學樓又回來的樣子，愣了一下。

沒想到跑回來就是為了說這事。

“我沒你那麼在乎名聲。”他拿下里的煙，整個人頹廢坐在夜里，別過頭去笑得頑劣。

過意不去，很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謝我什麼。”祁司北這會兒看起來倒閑的，修長的手指轉著煙，抬頭看著規規矩矩站在長廊白熾燈下的人，“謝我的服，還是謝我的傘，還是謝我這個人剛才替你解了圍。”

每句話，都故意加重了“我的”兩個字。明晃晃的故意使壞勁兒。

林雨沒回答，轉頭走了。

后人沒攔，聲音低沉不經意。

“林雨。”

“期末好好考，再拿一年獎學金。”

走廊上的人腳步一頓。

忽然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事。

去年舟川的梅雨季，下了好幾天綿綿不絕的大雨，上禾路居民樓排水設施老舊，從一樓到六樓每戶人家都開始往下滲水。林雨的獎學金證書也泡水里了，等發現的時候，已經碎一塊一塊。

一張證書心疼了好幾天，想想也算了，學校的獎金錢也已經打到賬戶里了。

于是扔到了廚房垃圾桶里。

好幾個月之后，等到都快忘記這件事了，等到舟川滿城秋風吹落梧桐葉了。

有一天清晨，林雨起床突然在客廳茶幾上看到一張完整的獎學金榮譽證書。

細看，還能看出被雨水泡爛的痕跡，還有膠水。

第10章 小北

離開了舟川大學的公車站牌，夜路公在夜晚的城市里晃來晃去。

車劃過漉漉的雨路，雨水濺到車窗玻璃上，路燈線模糊漾。

林雨安安靜靜坐在公車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手里握著祁司北塞給的那把黑的傘。

前座的老剛從菜市場收攤回來，整理著沒賣出去的蔬菜水果。整個公車里一雨天的水汽，和果蔬的氣息。

幾個番茄滾落到林雨腳下，彎腰撿起來，了，遞回去。

“謝謝啊。”

老不會說普通話，笑得很慈祥。

林雨有點恍神。

葛雯在初中的時候開始干起菜市場生意，是同工廠的小姐妹介紹的攤位。凌晨三點起來就去進貨，然后進菜市場擺攤，面對那些來買菜的老人們不耐煩地挑挑揀揀，和討價還價。

葛雯那時候才四十多，已經熬出了很多白發，經常被那些燙著時髦發型的老人喊阿姐。

林中敏那時候一天到晚在外面跑貨車，即使一個月有幾天休息回家也是一人的香水味，回來喝酒。只要多問他一句，林中敏就開始耍酒瘋砸東西。

生活是一重重的擔子，得母親不過氣。

林雨還記得那個杭南的夏天，臺風過境，暴雨泛濫。

杭南高中最后幾天期末考。從初一開始背的破書包，終于背壞了，破了一個大，文袋，準考證，課本，紛紛揚揚落在家里水的地板上。

葛雯拿著針線，說幫一下就好了。

想起高中第一天開學的時候，把這個書包放在桌上，周圍同學看過來言又止的奇怪眼神。

青春期的叛逆和自卑，在看到那個又破又稚的書包的時候終于發作。

“我不想要這個了。”林雨胡撿起一地準考證，文袋，書本，抱在懷里板著臉往外走。也不管葛雯在后喊回來。

那天，林雨就是抱著一疊書去的學校，一顆心反而放松了下來，終于沒有人再盯著那個過時的舊書包看了。

考完最后一門地理，班主任敲了敲教室窗玻璃，把喊出去。

幾個警察在辦公室等。

下雨天，馬路水，轎車飆車超速，負全責。

年紀小，警察沒有帶去案發現場看。但是幾天后，仍然在杭南報紙上看到了黑白照片。

那輛高檔黑汽車下，散落一地的電瓶車碎片，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跡，五米之外，還靜靜躺著一個嶄新的書包。

葛雯那天騎車去市中心，就是給買書包的。

時隔幾天，林中敏就把李青接到了家里，還有和前夫的兒子李奉。

林雨那天跟瘋了一樣，平日里弱弱一小姑娘，看到什麼就摔什麼，死死抵著門不讓那個一香水氣息的人進來。

林中敏掐著的脖子，用力到林雨有一次覺自己好像是短暫暈了過去又醒來的。

“你媽已經死了。”

窗外的暴雨突然寂靜了，腦子里只剩“嗡嗡”聲音。

很久以后，林雨才反應過來那個時候是自己耳穿孔，接連著聾了好幾天。

那幾天，杭南一直下雨。林雨聽不到雨聲，但能到雨，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的臉上。

這是唯一一次和葛雯叛逆。

后來，再也沒有機會了。

五年后，林雨坐在舟川市的這班夜路公上，手里拿著前座老好心遞給的那只番茄。一口一口咬著。

酸的味道，和眼淚一起涌味覺。

蜷在后座的人渾發抖。

好想好想媽媽。

林雨低下頭，慘白的公車燈落在的長發間，眼淚無聲砸在藍的車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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